“海生..海生...”
一道缥缈的呼唤,若有若无地穿透了海风的呼啸。
李海生惊醒。
自己竟在一艘小渔船上。
彼时,乌云压顶,四面一片漆黑,小船儿摇曳飘摇,风中带着咸湿。
他用力晃了晃昏沉的脑袋,眼神中带着迷茫与不解。
他都想不明白,自己不是开着远洋渔船,在斯里卡兰海域,遭遇不讲武德海盗,上来二话不说直接炮轰加机扫,被打死掉海了吗?
李海生茫然四顾,电闪雷鸣间,不远处甲板上,一个身影在雨中若隐若现。
那人穿着连体捕鱼裤,顶着风浪,正焦急地朝着李海生所在方向大喊。
“海生,你傻愣着干啥?快过来把这该死的网下完啊,不睡觉了?”
海风裹挟着着雨水扑面而来,李海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啊...好,这就来。”
他不及多想,急忙跑了过去。
一眼扫过。
甲板上,渔网层层叠叠,堆如小山,旁边散乱地放着大白浮漂。
“二姐夫?”
李海生走到近前,看清这人后,脸上露出了惊诧之色。
老子都60了,竟然见到了20多岁的二姐夫?
怕不是做梦?
他握紧拳头,感受到体内孕育无穷的活力。
此情此景,让李海生突然想起1986年,那时他刚刚19岁,跟随父亲,还有两个姐夫,以及两个花钱请来的工夫,一起出海捞海蜇。
当夜,遇风浪,船沉,5死,只有他一个人趴在木板上,硬挨了一晚上,天亮后,才被路过的其他渔船发现,从而获救。
现在自己竟然跨越了四十年的岁月,又回到了当晚?
一个浪头打来,渔船剧烈摇晃,两人都跌了一个踉跄。
“小心。”李海生忙伸手去扶。
“摔不死,先管好你自己,快拾掇网给我。”
二姐夫迅速爬起来,口中嘟囔着。
他知李海生是新手,从没有上过船,因此一边忙着手中活计,一边指导怎么码网。
却见,李海生动作比他声音还快,麻利地整好一个网,递给他。
二姐夫一怔,也没多想,只见他手托渔网,身体微转,猛地一旋,手臂扬起,渔网向海面挥洒而出,张开成一个大锅盖,罩住了海面。
两人配合默契,一个拾掇一个抛,动作迅速,很快甲板上剩余的网都下到了海里。
“你小子很有长进啊??”
李海生手上功夫娴熟,让二姐夫有些侧目,时不时瞥过头来看他一眼。
“放锚!”
二人合力抱起一个大铁锚,往海里一扔。
砰!
哗啦啦啦。
锚沉入海底,锁链迅速伸张着。
下的活锚。
小船本就破损不堪,老化严重,碰上大风浪,大锚紧紧勾着海底,小船若栓死,会被风浪直接吹散架。
船依旧晃得厉害。
若不抓紧点东西,甲板上真是连站也站不稳。
海浪接连不断地撞击船帮子,发出‘咚咚’直响的声音。
一波又一波的海水涌上船板,又顺着两侧的水槽‘哗哗哗’地流下。
“终于干完了,睡睡睡!”
二姐夫招呼了一声,他已经很疲惫了,只是在强撑罢了,干完了活,便迫不及待向船舱走去。
两人走进船舱。
在小渔船上,船舱就是驾驶舱,中间被一个大木板隔开,简易的搭了几张床铺。
里面横七竖八的躺了几个人,正在呼呼大睡。
时不时有人还垂死梦中惊坐起,发出一阵‘呕呕’的声音。
黄水流了一地,夹杂船上的鱼腥,那味,别提有多酸爽了。
“回来啦?”里侧床铺,有人有气无力问了一句。
“嗯。”
二姐夫简单应了声,他也很不好受,一番忙活后,胃里早已是翻江倒海,他强忍呕吐欲望,不想在小舅子跟前丢脸。
他径直来到了靠里的一张空床铺,回身看了李海生一眼,笑道:
“你小子行啊,这么大风浪,愣是一点反应没有?
行,有我一半的风采了,不过我还真没看出来,你竟也是个撒网的熟手啊,是不是咱爹在家给你补课了?”
李海生微微有些发愣。
爹?
这个词,好遥远的感觉。
他这一生颠沛流离,从给别人当舢板小船工,再到开着万吨远洋机械化渔船奔走四大洋,可谓是在海上漂泊半生,没有当爹,也早就没有了爹。
二姐夫不知他心思,只以为他一贯的腼腆呢。
他拍了拍李海生的肩膀:
“海生,表现不错,好好睡觉,风住了还要起网。”二姐夫躺了下来,又想起了什么,笑道:
“你能有本事,这是好的,下次咱爹就不会硬拉着我上船了,哎,我是真不愿上咱爹的船,挣不了俩钱,就算挣了首先还得给咱爹还饥荒,到我这可就毛都分不到了,这话你可不能给咱爹说啊,也不能给你姐说。”
说着说着,二姐夫的呼噜声就响了起来。
李海生站在逼仄的舱内,看着各铺上的人。
呕吐不止的大姐夫,呼噜震天的二姐夫,还有两个便宜请来的生手工夫。
他走到一张桌子前,上面堆放着杂物。
有一面已经没了把的,碎了一角的红花边鸳鸯镜。
镜中小伙,留着寸头,一脸稚嫩。
“这是年轻时候的我啊。”
真的重生了啊。
李海生唏嘘不已。
那一晚,沉船的原因是什么?
他一手抱胸,一手捏着下巴,回忆当晚灾难场景。
想不起来,只记得当时睡的正香,突然被人喊醒,接着便看到铺天盖地的水,从四面八方涌来。
想到这里,他不禁望向机舱,那是一艘船最容易出问题的地方,兴许答案就在此处。
现在那里一片漆黑。
老爹正守在那。
许久不见,真是有些想念啊。
李海生微微激动。
舱中过道的穿堂风很大。
吹得门板来回扇动。
他径直来到机舱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推开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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