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
石头湾,滩涂海冈。
母亲苗翠兰,李家两姐妹,还有几个帮着干活的亲戚,早就得了信,等在了这里。
还专门请了车夫,赶了一辆三大套牲口车,只能船一靠岸,就立即卸货,转运离岗口不远的库房进行矾制。
海蜇是一种特殊的水产物,体内都是水,上岸之后,如果不能及时处理,就会化为一滩水,分毛不剩。
此时,港口上。
一大堆人正在等归来的渔船,自家有船的,翘首以望,盼着能满载归来,没船的就开始例行评点。
“那是郑老四的船不?龙头翘那么高,指定啥玩意儿也没捞上来。”
“嘿嘿,这每年出去的渔船,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还能都有收获啊,真以为拿麻袋搂钱呢,这大海虽说是龙王爷的地盘,但这龙王爷也不是大肚婆,哪能随便就生出那么老些金银财宝啊。”有人讥笑。
此人身材瘦高,留着两撇稀疏的小胡子,是村里的二流子,名为王五,外号王大喇叭,也叫王锦衣卫,今年有四十多岁了。
早些年不务正业,四处闲逛,吃喝玩乐样样精通,是村里出了名的大闲汉,后来败光了家产,老婆带着孩子跑了,现在剩他一人,倒也是潇洒自在。
“你们看,那是谁家的船,船底吃水那么深,就像挺着大肚子的孕妇,怕不是大丰收?”
“9527,好像是老李家的船啊!”
“老李的运气又回来了啊,恢复了当年在生产队做领头高产渔船的运气了。”
村民们七嘴八舌的议论道。
李家两姐妹虽说早早的就已经得到了消息,但眼下真看到了自家船满载而归的影,真是打心眼里高兴,那喜悦就差直接写在脸上了。
“嘿,他李铁柱前些年在生产队吸了龙王爷的气运,年年高产,后来生产队解散,全镇的渔船中最倒霉的就是他,依我看这哪是什么打到海蜇了,我看像是船漏水了。”
王五在一旁讥讽,伴随着怪笑。
他虽然混,但也不是见人就怼,更不是因为跟李铁柱有仇,否则就凭他这本身就人厌狗烦的气质,早就不能在村里立足。
王五哥哥是村长,村长最早不是村长时,在生产队那会就跟李铁柱不对付,后来成了村长,李铁柱就成了村长眼中的刺头。
从来不事生产的懒汉王五,为了能从哥哥那里要俩钱花花,自然就成了村长家的狗腿子,但凡是村里有不利于他哥,威胁到他哥村长地位的情报,一准呈上去。
现在穷光蛋李铁柱疑似出海大丰收,他自然不能坐视不管,能酸两句也是极好的。
李家两姐妹闻言,登时怒看向身旁发出声音的王五。
她们原本满心欢喜,眼巴巴就要望穿那海面归来的小船。
本不想与那王五计较,但实耐不住身旁有一只苍蝇嗡嗡嗡,时不时还发出阴阳怪气般的桀桀桀怪笑,真是难以忍受。
王五脸皮颇厚,根本不以为意,继续嗤笑道:
“瞪我干嘛呀?
你俩还能给我瞪怀孕了?
你们爹李铁柱多有本事,都能用水把船整孕了,谁不知你们家从上到下都是穷光蛋命,还想打一船的海蜇,我看是没睡醒,跟你们家那傻小子李海生似的,都是一副迷瞪样。”
李家两姐妹,向来不是什么善茬,尤其是老二李红梅更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悍妇。
眼见对方越说越过分。
“王大喇叭,你是给脸不要脸了是吧?
非得姑奶怼你脸上,才知道消停?
你脑袋进水了,还是肛漏了,在这胡乱放什么屁?”
老二李红梅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王五鼻子就开骂。
王五一愣,李红梅的凶名,他也知道,只是他没想到对方差着辈分,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不留情面。
“就是,你还王锦衣卫呢,我看你就是东厂西厂大太监,我们穷?
也好过你没有家,好不容易娶了个老婆,人还带着孩子跑了,天天跟个狗似的,东窜西窜,真不知道自己有多惹人嫌?
我要是你,直接找个茅坑溺死算求。”
大姐李春霞名声虽然没有李红梅大,但嘴巴也毒的狠,句句诛心!
“你们两个小辈,竟敢这样对我说话?你们…你们!”
王五被人当众戳短,又被人往死了骂,一张脸涨成了猪肝,早已是气极,抢上一步就想给两姐妹一人一个耳光。
周围看热闹的,一看,这还了得,男人不管有理没理,都不能打女人啊,急忙上前拉住。
两姐妹虽然没挨上耳光,但见到对方气急败坏动手了,自然也不甘示弱,两姐妹抢上前去,对着王五的脸就是一阵组合挠。
“住手,快住手,你们不要再打了。”
母亲苗翠兰是个地道的渔家妇女,此时见到自己的俩女儿跟村里的二流子厮打在一起,生怕惹出什么祸事,急忙上前劝停。
王五被众人搂胳膊的搂胳膊,抱腰的抱腰,想还手也不能,只能眼睁睁看着李家两姐妹在自己的脸上挠来挠去。
好不容易挣脱,他也没有了在这继续缠斗的心思,只想赶快远离这两个母老虎,太他吗吓人了!
王五撒丫子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回头:“你们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他光顾着回头放狠话,没注意脚下,一不留神踩了个坑,整个人都摔了个狗啃泥,吃了一嘴沙子,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
李家的9527号渔船缓缓靠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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