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仅剩的左手取下背上木剑,他轻轻碰了碰赵观江。

孩子心领神会,从怀里掏出一截烂布来,将木剑和道士的手紧紧缠在一起,又掏出一直紧紧搂在怀里的一柄柴刀来。

仅仅是安全感和心理安慰而已,寻常刀枪对那狐妖可派不上丝毫用场。

狐妖远远望去,看见一个小胖墩正踮起脚尖看向自己,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目光,小胖子一边蹦一边挥手:

“娘,娘!我是庆儿!我在这儿!”

砰!

赵观江结实的一脚,将袁庆踹翻在地。

与此同时,狐妖身形闪烁,已然来到近前,对着赵观江一爪挥出。

这小胖子娇生惯养,说他在永宁县是个小皇帝一点也不足为过,可不全靠有个好娘么,她活了这么多年,为魔教不知渗透了多少势力,暗杀了多少人。

还是第一次有了自己的骨肉,多溺爱也不为过的。

这泥腿子已经是第二次对自己的庆儿下手了,真是找死!

但她未能如愿,爪尖狠狠劈在了一柄木剑上。

然后,道士削了很久才成型的木剑再次被拍的粉碎。

那一爪犹有余力,向着持剑的道士面门而来。

此时此刻,他连掐诀念咒的那一点时间也没有,这狐妖杀心忒重,稍有偏差,他和赵观江就得一起交代在这。

没办法,没办法,他握紧缠满了破布的拳头,一拳递出,将狐妖一爪稍微打偏寸许,同时大喊到:

“观江!”

乓!

火铳朝天一枪,将狐妖的注意吸引了过去。

“别动!”

赵观江用手臂从背后勒着袁庆的脖子,手中冒着青烟的火铳还抵在袁庆的脑门上,。

这火铳来历不小,虽然是凡俗之物,但设计精巧,寻常火铳一次只打一颗铁丸而已,就要重新上药,但这火铳却最多可以连开三枪。

换句话说来,如果赵观江想,眨眼功夫都用不了,小胖子立马就得死。

狐妖站在原地呆愣着,但表情狰狞。

没想到魔教打入中原的大计即将要折在一个泥腿子小孩手里。

袁庆竭力挣扎着,似乎是徒劳的,他大喊:

“娘,娘!休要顾我,把他们都宰了,为孩儿报仇!”

道士被刚刚那一爪震出内伤,一口鲜血上涌至口腔,他狠狠啐了一口:

“你还挺有骨气,你知道你娘若是事成,这广陵要死多少无辜的百姓么?”

那狐妖默不作声,双眼不住流下眼泪。

小胖子依然死命挣扎着,赵观江那瘦小的胳膊却勒的他喘不上气,小胖脸涨的通红,他却仍然不忿:

“少废话,自古成王败寇,一将功成万骨枯,你不做坏人,有的是人做,真以为自己是什么正义之士,你管得了一时,管得了一世么!”

道士自诩伶牙俐齿,却被这小胖子噎得说不出话来,便不再多费口舌,对狐妖道:

“想要你儿子活,也简单,你拿你的命换他的命,道爷我向来一言九鼎,你咽了气,我立马放孩子走,你自己选吧。”

一边是唾手可得的广陵府,一边是自己世间唯一的亲生骨肉,她做不出选择来,只能在心里咒骂道士实在卑鄙。

她是魔教的天之骄女,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点也不为过,于情于理,她都应该选择为了魔教大业,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任务。

可她偏偏又是一位母亲。

杀千刀的道士,比魔教还魔教。

道士咧开沾满自己鲜血的嘴:

“你还不知道吧,你那个便宜老爹,也是她杀的,她只是习惯了利用你们罢了,等哪天用不上你了,你不一样要死?魔教毕竟是魔教,哪来的甚么真情实感。”

小胖子双眼瞪得溜圆:

“不可能,不可能,你在骗我,你在骗我!娘,他在骗我对不对?娘?”

狐妖彻底低下了头,只是嗫嚅着低语些什么,若是只看当下情势,恐怕多数人会认为道士才是魔教的贼人,狐妖反倒成了被胁迫的良家了。

秦厌瞅着半天也没真打起来,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看情况也知道现在多半陷入僵局了。

我们兄弟俩的小命可还在你手上呢,你要是这么稀里糊涂连带着我们死了,我们到了阴曹地府也得给人戳脊梁骨啊。

于是,光头粗狂有力的大手按在了道士仅剩完好的左肩上,拍了拍:

“小道爷,我看您几位一时半会还拿不下主意,不如我先把夫人带回去商量个法子,做了决定你们再争不迟?”

道士心头一惊,这光头佬来者不善啊。

悄无声息就从自己身后出现,竟没发出一点动静来,刚刚轻拍自己这两下,也并非凡举,分明是在试探自己的内家功夫。

真是倒霉,刚送走了阎王,又遇上个瘟神。

这壮汉动作极快,内力深厚到十分恐怖,若是硬来,就算自己能保全小命,也不能保证赵观江就能反应过来,若是失去了人质,怕是顷刻间大家都完蛋。

但是瞧他语气真诚,不似那趁人之危的宵小之徒,再说了,要是真要蛮干,也不会给他这么个反应的时间,道士便装作不屑地点了点头:

“您请便,但我只给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过后,若是没有答复,我们就只好撕票了。”

秦厌挠挠光头:

“好说好说。”

于是也没废话,把手搭在狐妖肩膀上,身形闪烁,就回到了船舱。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要说这狐妖实力其实要强上秦厌很多,只是到底没有如何苦练过拳脚功夫,只是学些暗杀搏斗的技术,真见了真章,恐怕不是光头佬的对手。

但人家又不是只会拳脚,魔教的二把手哎,四尾的大狐妖哎,人家斗法来的好不好,咒一施术一成,分分钟要你小命的,所以秦厌才会连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来,甘心替魔教办事。

说起来,秦厌虽是魔修,但却并非魔教中人,他走上修行道路很晚,拜的师傅也是自诩魔修,但事实上却并未做过甚么伤天害理之事。

之所以自称是魔修,只是因为很多理念和那名门正派不符,其实比起魔修,说是野修,散修更为贴切一些。

但师傅总是笑着自嘲是什么大魔头,扫把星之类的,秦厌后来也就跟着这么讲了。

这世道也不完全是非黑即白的,自古就是这样。

秦厌总是念叨自己是劳什子魔修,只会些江湖人的武把式,空有一身蛮力,却连一个真正修士的术法也用不出。

所以他兄弟二人才会被魔教胁迫,成为提线木偶,无根浮萍。

但是今天也要结束了。

船舱里,光头壮汉摸出那块令牌来,表情严肃道:

“夫人,那被拿枪指着脑袋的,是令郎吧。”

狐妖还是有些失神,木讷的点了点头。

秦厌打算接着说,看着一旁垂手而立的郑潮,动了动喉头,又叹了一口气,摆摆手示意他先出去。

郑潮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离开。

两人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虽然并不是亲生的兄弟,但情义像亲兄弟一样真。

挠了挠光头,秦厌继续讲到:

“夫人是被那俩孩子以小少爷的性命威胁,这才投鼠忌器,但那俩小子说穿了也横不到哪去,若是你我同时动手,将小少爷救出,计划还是可以顺利进行,耽误不了什么时间。”

“救下了小少爷,您也可放开了跟他们斗法,就算打不过,只要拖延时间,等待体内天灾术法积蓄完毕,没有问题的。”

狐妖毕竟是狐妖,听的认真,脑子也转的飞快,立马感受到方案的可行性。

她只是一时发懵,又不是真傻,只要稍加思考,也能想明白如今破局的点就在自己这边还没有动用的牌身上。

光头佬这张牌用在现在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但天底下可没有白吃的午餐,她知道光头佬有条件要提。

果不其然,光头佬神情严肃:

“您也是老江湖了,应该也知道祸不及家人的说法,所以要我去救小少爷当然可以,我是江湖人,但您是不是也得遵守些江湖规矩,把我弟弟的誓言咒解开,放他走。”

秦厌斟酌了许久才憋出这么几句来,实在没辙,别看这孽现在看来很好说话,像是被抢了孩子的邻家妇女,抓他兄弟俩来的时候,可是把阴险毒辣贯彻到了底,二人就像被猫逮住的耗子,被玩弄在股掌之间,他可不会忘了这大魔头,大妖怪到底有多难缠。

所以也就趁着这时谈条件了,现在也正是最好的时机。

果不其然,沉思片刻,狐妖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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