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江云曦从雾气弥漫的浴室里走了出来,看着窗外瓢泼的大雨,他沉沉地叹出一口气,心里苦笑道:
“果然,贪心的人没有好下场。”
电闪雷鸣间,他的思绪回到今天下午的三点四十,江云曦看了下手表,自己带的旅行团终于结束了行程。
相比于奉辽阴云密布的压抑,吉乌的雨将道上的泥土冲回了自然。
豆大的雨点打在地上,一朵朵雨花随着炸裂的雷声在吉乌的大地上骤然绽放。
洲际公交因大雨全面暂停工作,这使得告别了众人的他只能坐硬座火车回家。
他紧赶慢赶地叫了车,找到了儿时记忆里那最近的火车站。
就在他满心欢喜准备买票的时候,却被告知通往茶冲镇的火车早在一年前便取消了,如今想要回去只得坐线路公交。
坐在候车室的江云曦看着外面一辆辆载满煤矿的车,江云曦心中无比的难受。
不只是计划被打乱,还有对于自己这种没有远虑而被近忧打得不知所措的样子而感到后怕。
‘看来这种居安思危的心理被三年的安逸生活消磨了好多’。
他心里这样想着,而比起这更难受的就是日后的他会时常想起这个下午,呆呆地看着外面下得冒烟的雨,无可奈何。
就像现在这样,他呆坐在洗浴中心三楼刚刚入住的小屋子里,一手盘着有些油光的黑檀手串,望着骤雨不休的窗外世界长吁短叹。
“明明家里有人去世,这放在正常企业都有三天假期,我这破民宿老板还得上班,说到底我也只是个打工仔呀。”
他望着外面发着牢骚,此时的浴室顶灯闪着,一个胖胖的小男孩从里面出来。
准确的说是飘出来的,身上泛着绿色的光芒,就这么飘啊飘,几下便来到了江云曦的身后。
那男孩阴沉着脸,手搭在江云曦的肩膀上,阴森森地说道:“你看我像人还是像鬼?”
哪知江云曦冷笑着,将燃尽的烟蒂弹了弹。
回首一巴掌打在男孩的脸蛋上,只打的男孩嘴角歪斜,他还是不住手,男孩趴在地上,幽幽的绿光中一抹红色,却是男孩的脸蛋上的一片红肿。
“哥,别打了,哥,你桌上的纸烧着了,哥~”
江云曦猛地回头看去,桌上的单据不知怎么被烧起来了,江云曦来到桌前,一边掸着纸灰,心里放下心来,
‘还好还好,只是张行程表。’想着又给伸头来看的男孩一嘴巴,“都赖你,没有你这纸能燃起来?”
“哎呦,哥哥,你太冤枉我了吧,这纸我来之前就烧起来了,我刚要伸手拽你,你就打我。”
小男孩说着,揉了揉被打肿的脸蛋,搔的江云曦尴尬的轻咳了两声问道:
“哦,是这样吗?啊,那,那也得赖你,谁让你大晚上冒绿光的。”
“哥,我是鬼呀。”
“鬼怎么了,鬼就可以突然在背后出现,冒着绿光吓人啦?”
江云曦说的义正言辞,男孩是欲哭无泪,绿光一闪一闪的消散,他一脸的委屈心里却有些通透的说道;
“哥,你不会怕鬼吧?”
江云曦听他说话,脑海里突然闪现出窗玻璃上重叠的绿影,斯哈一声,咬着牙伸出了拳头,“我看你是挨揍没够呀。”
“哎呦呦,哥,哥,不敢了。咱还是想想这张烧掉的纸怎么复原吧。”
江云曦自信一笑,说道:“没事儿,这张没啥签字,我有电子版,回头打印就行。”
“可是…哥,刚才你坐公交说没用了,就…就全删了。”
男孩说着低下了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删的,实则他在憋笑。
“啊?”
‘刚才坐车自己确实迷迷糊糊的删了什么……’
江云曦翻着手机里的文件,确实都被他完全删除了,是的,回收站里也没有。
江云曦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他跑向桌子,烟灰缸里是烧完的灰碳。
他查了查手机,口中喃喃自语地重复着“完了完了”。
猛的睁开眼,见此江云曦一个弹跳起身穿衣出门,对着空气只留下一句:
“记得洗澡,我不回来,你不准出来。”
偌大的房间空无一人,只听得床头边的角落里发出幽幽的声音:“哥哥,你到底是什么人呢?”
江云曦从睡梦中醒来,看了一眼桌子,起身将行程表拿起,那纸就像雪花一样碎裂飘落在桌子上。
他叹了一口气,拿起旁边一张张要交的东西出了门。
“看来我还是找个快递送一下吧”。
他一边想着向楼梯走去,却见挨着楼梯口不远的房间门口堆着好多东西。
房间的门敞开着,屋里一个男人大声质问着:
“我给你吃给你穿,我在山上挣钱,你在下边给我整这套?我一个好好的财务让你给整成这样?”
江云曦闻声有些耳熟,贴着墙听着。
“说话啊,你咋不说话了呢?我在楼下跟人喝的昏天黑地的,你在这儿小皮鞭耍的挺溜啊。
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拉拉啊?”
男人说的愤慨,忍不住吐出一口痰。
江云曦听的瞳孔放大,却见一只纤纤玉手伸了出来。
江云曦心中一颤,向后退去,却听屋中又一个男人冷哼道:
“跑?你跑哪去?”
女人哎呦一声,却是被拽了回去。
“我去,不能吧…”
江云曦吓出一身冷汗,转身想走,却被男人叫住:
“江云曦?你怎么在这里?”
江云曦心中唉声叹气,回头看向那人
“啊?啊,我这带了三天的团,回来遇上下雨就在这里住一晚上。
军哥,你这是?”
那男人个子稍矮,有一米六左右,身材却很强壮,身穿黑色夹克一脸的无奈。
江云曦对他很熟,因为他正是云芷馆的房东,白铁军。
白铁军家有田地三晌,山上山下皆有房产。
其中最为值钱的就是山上的白芷馆和市里他自己的铁军酒坊。
平日里最喜欢钓鱼喝酒,活脱脱的人生赢家。
“我捉奸。”
闻言,江云曦微微皱眉,心中有些惊讶又有些好笑,满脸却是不信。
“捉,捉,捉什么?”
江云曦忍不住向屋子里看去,鲜红的灯光将屋子照的昏暗,一个戴着眼镜的女人坐在床上将身子裹得严实。
窗户边的墙角里坐着另一个女人,穿着睡裙用手挡在胸前瑟瑟发抖,却是刚刚被拉进去的女人。
被叫做军哥的男人左右看了看,一把抓住江云曦的胳膊进了屋子,关了门。
“你这…”
江云曦左右看了一眼,除了两个女人,沙发上还有一个男人,长得很高很瘦。
江云曦对他不是很熟,却也知道是白铁军的酒友加酒坊的合作伙伴。
不用想,应是来这里谈生意被一起叫上来的。
“云曦,你知道我,我这辈子就两个爱好一个钓鱼,一个喝酒。
要不是小山拽着我跟人谈合作我都不能来这里,更别提知道这个贱人给我戴绿帽子,对象还是我新找的财务。”
“啊?”江云曦在门外听了七七八八,再由白铁军这样一说心里更加的震撼。
“不是,军哥,你慢慢说,嫂子干什么了?”
“今年夏天,我那个酒坊生意不是不错嘛,就打算在市里再开一家饭馆,为这我找了个财务准备算算账。”
白铁军越说越生气,指着眼镜女将鞭子扔了出去说道:
“谁知道活还没干完,她,她就跟这个贱人滚床上去了。
要不是老板看见,我这还跟人拍婚纱照呢,我呸,真是恶心。”
说着,他抓起一个枕头砸向墙角的女人。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已经报警了,一会儿就到。”
白铁军叉腰喘着粗气。
“不要啊,军哥,我错了,你放过我,我发誓我下次不敢了。”
眼镜女哭道。
“你还有下一次,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一脚踹在被上,吓得女人一激灵不再多说。
“唉,军哥,你报警有啥用啊,这也不是婚内出轨?”
白铁军闻言冷笑着:“我刚才用她的手机给这位高材生发了五百的红包,又拿着她的手机接收了,这就算做实了。”
江云曦闻言再一次的震惊,转而一想小声对白铁军道:
“军哥,我知道你做事狠绝,但这也太伤你自己了?”
“她不要脸,跟我有啥关系?”白铁军不以为意。
江云曦看了一眼沙发上的男人问道:
“杜君山是吧,他糊涂你也糊涂,你俩这么干是出气了,可山里人怎么看你俩,这生意做不做了?”
两人闷哼一声,没有言语。
“人言可畏啊,大哥。”
江云曦看了看墙角的女人说道。
“那你说怎么办嘛?”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江云曦看了眼白铁军和杜君山,又看了眼另外两个女人无奈的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浴春洗浴中心一楼大厅里很是安静。
正值傍晚又下着雨,尽管外面人头攒动,却没有进来消费的。
“还有一个小时就能下班了,真好,小梅,等会下班一起吃饭去吧?”
“好啊,吃什么?”
“麻辣烫吧,正好暖和一下。”
“好啊。”
两个柜员交谈着,却见有两三个人进来。
“你好,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把你们老板叫过来,我们要检查一下你们的消防设备。”
女人见人身着警服,看着亮出的警员证愣了一下,却见带头的警员将一张带字的白纸放在她的面前。
女柜员接过纸条,瞳孔放大,看了眼身旁的同事,两人一点头,那女柜员走出了柜台:
“两位,这边请。”
另一个柜员看着他们上楼也走出了柜台乘坐电梯上了楼。
“吕警官,会不会搞错了,我们可是正规场所。”
“电话里的人说的很肯定,至于是不是上去就知道了。”
女柜员咽了咽口水,继续指引来到了二楼。
此时的二楼一片安静,能听到的只有外面的雨声和开门睡觉的鼾声。
“警官,警官,这边儿,您可算来了。”
“白大哥,怎么是你?女柜员问道。
白铁军从地上坐起,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将吕警官拉到了门前。
吕警官和另一个警察伏耳贴在门上,一阵哗哗的流水声夹杂着弱弱的污言秽语,听的吕警官是面红耳赤。
吕警官看了一眼女柜员,女柜员脸带殷红,小声说道:
“确实是这位先生的太太和别人开了这间房。”
吕警官点了下头,敲开了房门。
此时一条昏暗的小巷里一个卷帘门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三个人来。
“行啊,你咋知道这里有后门的?”杜君山问道。
“这里本就是洗浴中心的布草仓库,半年前我们云芷馆送过一车物资给他们,就放在这仓库里。”
眼镜妹抹了抹鼻涕奶声奶气道:“我可以走了吗?”
“走吧,以后别和他们联系了。”
闻言,眼镜妹点点头边抽泣边走出了巷子。
“多好一姑娘,可惜了。”
江云曦也不禁叹气,几年不下山,这世界他是看不懂了。
“行,那我也走了。”
“行,不过有几句话老弟还是要说一下,你以后也不要联系军哥了。
“啊?”
“为你好,要知道,今天你也得跟警察回去的。”
江云曦语气阴沉,杜君山却不以为意:
“这哪里的话?”
“今天的主意是你出的吧?
要是像你打算的,军哥今天就得身败名裂,甚至进去呆上几天,而你就会趁虚而入。
一个星期,甚至更短,那个酒坊就是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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