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原来是那玉帝见薛颐毫无反应,决心“再加一把火”。于是趁着薛颐观星之时,捻起桌上玉盘中一颗圆润的葡萄,随后屈指一弹。
刹那间,这颗透着水润的葡萄如一颗流星,从天庭坠落向人间,将漆黑的夜幕撕开一道璀璨的痕迹。而这一切“恰好”被薛颐看见。
薛颐却完全不知这道流星背后的奥秘,只是以大衍之法推算,这不算不要紧,一算之下,则是兑上乾下,暗合一个“夬”字。此卦告诫莫要慌张行事,需做足准备。
打玉帝这方来看,自然是提点凡人国度,好好准备即将到来的祭天大典,莫要对先前的龟甲卜象有所疏漏。而从薛颐的角度来看,则是完全不同的解释。前后两次卜卦的结果都是天意对于李世民欲登泰山封禅这件事的反应。
第一次龟甲的裂痕可以理解为李唐王朝刚刚创立伊始,还是一只笼中雏鸟罢了,卦解为一个“困”字,意味着这次泰山封禅将会历经重重艰难险阻。而第二次观星的星象是告诫当今皇帝李世民好好执政,与民休养生息,莫要急于泰山封禅。总之,前后两次卜卦的结果可以相互映证,无不彰显天意对于封禅这件事的否决。
薛颐不禁陷入了沉默,一面是皇权至高无上的威严,一面是天意深不可测的玄机。他是术士理应遵循后者,可他同时也是钦天监的太史令,不得不服从于前者。如此矛盾的身份叠加不由令其感受到一股深深的撕裂感。
夜色渐浓,自窗外望去,满天星斗旋转,凌空斜月不动。白色的月光如洁净的牛奶泼洒在钦天监小楼的内院之中,借着光芒依稀可见的草木之影,如隐匿在黑暗之中的伏兵。明明离着秋冬季节还早得很,却浸出一股肃杀之感来。薛颐凝神思索,不一会自顾自的笑了起来:“原来如此,是少了虫豸之声,禽鸟之鸣啊……”
在这偌大的皇宫里,生活着成百上千的人,此刻竟是如此的宁静。在这片自成的小天地里,有过鸟儿的身影,不过其中可飞戾天者已入笼中,而难以振翅者则尽弃之于野;有过虫豸的身影,不过其中凶狠好斗者已作游戏,而孱弱不堪者则除之务尽。
薛颐心中神思荡漾,于是开口唤童子道:“晓月,去将《道德真经》为我取来。”门口童子应声前去,不一会恭恭敬敬的为他奉上。
“我就不看了,你替我读一读吧。”
“道可道,非常道……”童子稚嫩的声音响起。
“从第七十七章开始读吧”薛颐说道。
“天之道,其犹张弓欤?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
就这样小童的声音抑扬顿挫,读了许久,他也不知道自己读到哪儿了,只记得自己越来越困,声音越来越慢,眼前的字飘忽出了重影,随后便昏睡了过去,等再次醒来之时,已经是红日当升,东方既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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