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杀?真老套。)

(我记得我们对这个世界的侵蚀度快50%了吧......天理,干涉它。)

(我说,干涉这个世界。不然就太无聊了。)

王子路猛然惊醒,直感到后背被冷汗浸透。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被剖出内脏的画面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噩梦吗......说起来,来到这个世界也有七天了。”王子路擦过额头,伸手拿起放在茶几上的半个苹果咬了一口。

“嗯?”

口感,很陌生的熟悉,就像放了一夜的苹果一样。

王子路端起苹果打量,惊讶地发现那半个苹果裸露在空气中的果肉竟然已经氧化泛黄!

没迟疑,王子路快步走出休息室。

路上看了眼主神面板。果然,自己异常状态里的【恐惧Ⅰ】也消失了。

走廊没先前的超市里那样光线昏红。王子路打开隔壁的房门,扑鼻而来就是一阵腐烂的尸臭。

屏住呼吸前去察看,见到了那些尸体干瘪生虫的烂肉和与皮肤融为一体的残破警服。王子路站起,快步退出房间。

门口,被他动静惊醒而赶来的两人满是困惑地看着他。

“王大哥,发生什么事了吗?”罗裕良咽着口水,往房间里打量。王子路摇摇头,上下扫了眼因害怕而颤抖的宫川静,叹了口气。

随即叫上两人,快步走回休息室。

“我们离开这里,就现在。”王子路说着就开始行动起来。两人不明所以地帮忙收拾起东西。

一切备好,王子路领着众人就往大厅去。

眼见就要离开警局,罗裕良终于忍不住问出声来:“王大哥,到底发生什么了?”

“腐烂。”王子路轻轻答道,“警局里面,东西会正常地腐烂。”

罗裕良听得一愣,“这......这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太大了——自从进入这个世界以来,你见过有什么东西会腐烂吗?”众人来到大厅。王子路察觉到两人因困惑而心不在焉,无奈停下脚步向他们解释。

“异常状态中的【恐惧】消失了,但真实的恐惧还在。宫川刚才还在害怕尸体,这意味着【恐惧】状态并不代表‘恐惧’这个概念。”王子路顿了顿,让两人有时间消化一下这段拗口的话,接着说道,“我想,【恐惧】状态的存在,和主神所描述的那个‘它’息息相关。【恐惧】存在的原因是因为我们引起了‘它’的注视,而【恐惧】的消失只意味着那个来自上方的‘它’没有再注视我们了。”

宫川静的脸色瞬间煞白起来,而罗裕良赶忙追问道:

“‘它’是谁?”

“我不知道,也许是伪人的源头,也许是天上的红雾。”王子路看向了窗外紫黑色的夜空。

夜色很干净,闪烁着七天来从未在这个世界里见过的繁星。

“自从进了警局以来,就没见过暗红色的天空了。我猜,‘它’进不来。”

“那,那这不是好事吗?我们干嘛还要出去?”罗裕良的语气满是困惑。

王子路闻言,郑重道:“如果我们从未被‘它’在意过,那警局确实是一个安全区。”

“可我们曾经有过【恐惧】,我们是在‘它’的注视下消失在警局里的。”

“你觉得,一个毁灭了几乎整个世界的存在,会对一个‘世外桃源’做些什么?”

罗裕良窒息般语塞,仿佛已经看到了铺天盖地的伪人向他涌来。

宫川静狠狠地咬破嘴唇,推醒了罗裕良。罗裕良猛然回神,深吸口气稳住呼吸。众人整理好东西,就要离开警局。

“嘣!”

大门被猛地撞开,一个又矮又丑的身影光着身子,皮肤的颜色随着环境不断变化,瞪着干瘪的眼球哭泣着闯了进来。

“警官......救......岛上......”

记者觉得自己今天倒霉透了。

或者说,作为一名有良知的记者,他近来的人生一直倒霉透顶。

一出家门便迎面看见满墙的秽物。这还不算完,他捏着鼻子下楼就远远看见自己的车子又被刮花了。上了车打不着火,仔细检查发现引擎被灌了水。

于是只好去坐出租车。而刚刚到了报社门口,他又被飞奔的混混抢走了公文包。

“嘿!”

记者终于不满地喊了一声。

于是挨了不知从哪里来的一拳。

衣衫褴褛步履蹒跚地走近办公室,没引来任何关注,同事们都如避瘟神一般避开他。

记者叹了口气。

曾经他年轻气盛,不顾禁令私自爆料,结果得罪了一堆人。若不是汹涌的民意保护他,他早就不知道死哪个角落里去了。

如今记者收敛了许多,可报复却从未停息。

不过,你问他后悔吗?

他不知道,他确实想过逃。记者摸了摸藏在胸口夹层里的录音笔和照片,眼神中的挣扎逐渐被坚毅替代。

“真相不应该被遗忘。”

(但幻象应该。我说啊,你快醒过来,再不醒要死了你。)

王子路猛然喘气着回过神来,被溺水般的窒息感刺激地不住咳嗽。

恍惚的视线中,罗裕良与宫川静二人皆跪在地上,面容呆滞地仰着头,干岸上的鱼一般无意识地开合着嘴巴。

淡淡的红雾缭绕在几人周围,被呼吸所吞没。王子路这才发现自己也是跪在地上,感受着身体的泛酸无力,他艰难地站起。

不对!

王子路警醒过来。

还有只伪人!

目光迅速扫过四周,果然就在罗裕良的身后发现了那只又矮又丑的怪物。此刻那伪人正挂在罗裕良的背后,牙齿深深陷在罗裕良的肩膀里吸吮着血。

而缭绕在空气中的红雾,正是从丑矮伪人的血口中飘出。

没多想,王子路屏住呼吸健步上前,一把抓起丑矮伪人甩到一边。

“啪!”

火辣辣的疼痛让罗裕良瞬间清醒过来。他捂着脸茫然地看向王子路,似乎还没有从幻象中回过神来。

一股浓稠的红雾蛇行在空气中。王子路刚想说些什么,就被红雾灌入了口鼻,意识突然就开始上升。

一种,很复杂的绝望,在时间之前充斥了灵魂。整个世界都如同梦境般在眼前分崩离析——9551在抽象中解构,于虚空海里化身为9551无法理解的未可知。

然后,在虚空海里的一瞥中,9551与来自上方的它发生了一次短暂的触碰。

(找到你啦~)

随即就是沉痛的下坠。他从绝望中脱离,坠入不属于他的恐惧当中。

阴暗恶臭的隧洞。

记者涕泗横流吐开含在嘴里湿透的衣领,左手丢掉钥匙抄起一块石头高高举起。

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血肉模糊的右手手腕终于断开。记者挣脱了镣铐,连尿带泥地爬出了渐被淹没的池子,爬到了下水道的台地上。

“要止血......要逃出去......”

“逃出去!”

记者唇齿颤抖着重复模糊的话语,在黑暗中摸索着出路。

他的身体枯瘪地不正常,肌肉萎缩到如同干尸。但记者还活着,瞪着肿胀到要跳出眼眶的眼珠,拖着断裂的腿骨不停爬行。

“我还不能死......”

“岛上的孩子们......我要救他们,我必须救他们......”

“我不能死......现在还不能死......”

记者在浑噩当中无意识地前进,躲避着恶意的视线,吞食着沿途秽物补充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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