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记表格就那么窄窄一行,他把名字签那么大,让别人往那签,一点都不顾及别人感受的人基本上都很自私,再加上后来发生的事,我就更讨厌他了,至于他讨不讨厌我我不在乎,我又不是人民币,没必要做到让人人都喜欢!倒是我奉劝你一句,别什么垃圾人都深交,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行,现在这个社会老好人不好做!”

“都说读书多的人骂人不带脏字,我看说的就是你!”

“我可没骂你!”闻东庆嘿嘿一笑。他见严维安不再说话,话题一转:“你和许艳茹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

“不然能怎么样?”严维安没想到闻东庆会把话题扯在许艳茹身上,他在微微一怔之后用没有丝毫感情色彩的语气反问道。

“你都过二十三吃二十四岁饭了,就是你不着急难道你妈就不着急吗?”

“即便过了四十岁又如何,要我接受没有感情的婚姻,我做不到!”

“你心里没放下她,又怎么能够接受别的女孩?”闻东庆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这样一年又一年的拖着,她对你会有一种负罪感,而对于你又是一种折磨,你们这又是何苦?”

“你不懂!”严维安很想把一切都说与哥们,可有些部分事关隐私,又怎么能够轻易说与别人呢?

“你俩之间的事我弄不懂,也不想弄懂,而且更没办法弄懂!”闻东庆对于严维安和许艳茹之间的感情也曾试着去理解,可所有的途径都想到了,就是解释不了,更不清楚问题究竟出在了谁的身上。

“你读过《血色黄昏》吗?”

“你说的是老鬼写的那部小说吧,读的时间太久了,内容大都忘记了,怎么啦?”

“哎,不知怎么对你说!”严维安本想一吐为快,但随即摇了摇头。

“有什么事就说嘛,还当不当我是哥们!”

“说了你会不会鄙视我,也看不起我?”

“有什么就说嘛,啰哩吧叽的!”

“你,”严维安说了一个字,又住了口:“算了!”

闻东庆见他不说也就不再勉强。他们两人之间就是这样,对于对方的隐私从不刻意去猜测,你想说我就听,你不说那也算不上是隐瞒,互相尊重是他们成为好朋友的先决条件。

“你说郑淼功会让谁做厂长?”严维安想起今天中午郑淼功带着那个老头在车间里东瞧瞧西望望时的情景,后来听“廖华山”说那人是郑淼功的岳父,盛文的老爹盛世才。

“不好说,但我觉得你还是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今天该笑的时候就尽情大笑,明天天蹋下来也是明天的事,想那么长远不嫌累啊!”

严维安没再言语,因为他真的没闻东庆那样心宽。

这天是大年三十。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廖华山”从外面回来,说阿珍和吴飞龙要过来与他们一起吃年夜饭。

严维安心中惦记着回请吴飞龙的事已有相当长的时间了,但一是没机会,当然更主要的是身上没多少闲钱,所以这事就一直拖着,现在听说二人要来与他们一起过除夕,这让他一时有些措手不及:“你人不回来,也不晓得提前打个电话说一声吗?都这个时候了,我就是想多弄两个菜都来不及。”

“他们也是三点多打我传呼,我回过去才知道的!”

“你刚回来,有没有看见哪里有卖卤菜的?”

“都啥时候了还会有卤料?”“廖华山”讪笑着。

“要不,你去牛魔王那看看!”

“平时人家那生意都好,今天又是除夕,怎么可能会开到现在这个时候?”“廖华山”摇了摇头:“没必要那么铺张,他俩来无非也就是坐坐,大过年的能吃多少?”

但严维安还是把腊肠和带鱼取了下来。

“那还是算了吧,彭老二昨晚送来一只公鸡,红烧上就行了!”“廖华山”四处看了看:“鸡呢?”

“汤了!”严维安简单的回答了两个字。

“廖华山”随后看见了那只汤好的鸡,他皱了皱眉头:“我靠,严维安,这鸡是你汤的吗?你怎么连鸡都不会汤!”

“闻东庆汤的,我杀好鸡去接了我舅妈打来的电话,回来时他已经汤好了!”

“真他妈的笨,我们干脆就用这幅骨架炖汤得了!”

“那究竟要怎么弄才不会成这样子?”

“刚烧开的水要兑些凉水,用手撩一把,有个五六十度的水温再把杀好的鸡放下去,你在农村长大就没见过杀猪吗!”

“也不能全赖他,我和他都没汤过,这是第一次!”严维安这才想起老家杀年猪时的情景,可现在除了看着那付只剩下骨架的鸡婉惜外还能怎么办?

“我算真是服了你们两个书呆子!”“廖华山”摇摇头:“那还是做个带鱼吧!”

“带鱼我不会做,你会吗?”

“洗干净直接用油煎就行了,算了,带鱼我来,你用温水泡着就别管了!”“廖华山”见严维安把两条带鱼都放在了盆中准备倒水,忙制止道:“一条就够了!”

“一条会不会太少?”

“那么实称干啥,你把好东西都整完了,我们几个接下来这六七天吃啥?”

严维安看了“廖华山”两眼,便把那条小点的带鱼挂了回去。

夜幕快要降临时,吴飞龙开着他那辆偏三轮车来了。

“小闻小严,来搭把手拿下东西!”

“吴哥,你这是?”严维安见座位前空的地方堆放着大大小小的食品盒,反倒觉得不好意思了。

“别光顾着看了,赶紧的!”翟素芸拎着一袋烟花走上台阶。

“这么大个人了还放烟花?”闻东庆撇了撇嘴。

“谁规定大人就不能放烟花了?你规定的?”翟素芸嘻嘻一笑,见他的眼睛盯着自己手里的游戏机,于是大大方方的递过去:“想玩就说嘛,我借给你玩到不想玩了再还我就是了!”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哪个让你客气了?”

大大小小的盘子碗碟摆了满满一桌,那是吴飞龙在他老乡的饭馆里订做的年夜饭,比他们几人准备的要丰盛数倍!

“你这是干啥子嘛,说好了来过年,还订得什么年夜饭?那我们准备的怎么办呢?你这不是拿我和阿芸当外人不是!”“廖华山”满嘴的客套话。

“既然都是朋友,那就不用说客套话了,我也就是随便订了一桌,没什么特色,过春节有空了你们几个去香樟,我给你们露一手,肯定比这好!”吴飞龙谦虚的笑了笑。

“香樟那么远太不方便了,要不就初二吧,初二我们不是要回你表姐那吗,那让他们都去,你就好好显摆显摆!”阿珍是个快言快语的人,说话就象做事一样麻利。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依你!”吴飞龙说完,又回到车上拎来两个袋子,将一个大的递给“廖华山”:“廖主任,这是专门给你的!”。

“这什么?”

“我听阿芸说你喜欢红枣和枸杞,所以特意托人从宁夏买了五斤红枣两斤枸杞!”

“你这么客气倒是把整的不好意思了!”

“一点小意思,我这工程款还得靠你在郑老板那帮我多说几句话!”

“那是一定!”

“阿芸,你把这个拿去煨热一下!”吴飞龙把另一个小袋子递给翟素芸。

正散筷子的闻东庆没等翟素芸挪屁股,便接过了吴飞龙手中的袋子。

“我现在是客人,哪有支使客人干活的呀!”翟素芸拿起一个鸡爪边啃边笑道。

“看看我们哪一个是你们省的人,你还成客人了!”吴飞龙嘴里叼着烟,看着满脸调皮的翟素芸说。吴飞龙四十上下,个头算不上高,有些微发胖,他说话的时候就好象在看着他身旁的每一个人。

“好了,来我们厂你们都是客,来,大家除夕快乐!”“廖华山”倒上酒,举起杯子。

三杯酒下去,气氛渐渐活跃了起来。当然了,这不是严维安和闻东庆的专长,而是“廖华山”游刃有余的舞台,划拳助兴,打趣别人,天南地北的奇异之事加上他个人的添撰,就被渲染的活灵活现,仿佛那些事就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一样,把几个人的酒局气氛闹腾的不曾有过片刻的冷淡。

几人正在兴头上,郑淼功来了,陪他们喝过一杯酒,又发给了他们过年红包,叮嘱晚上一定要注意防火之类的话后便离开了。他前脚刚走,吴飞龙的大哥大响了,电话是另一个合伙人打来的,千嘱咐万叮咛让他一定要赶过去。

吴飞龙只好告辞。

翟素芸却要留下来,任凭阿珍怎么劝说都没用。

“‘廖华山’,我这个妹妹和我一样的固执,你可不要伤她伤的太深了!”阿珍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该怎么做!”“廖华山”皮笑肉不笑的敷衍道。

“大年初二去我表姐那,小廖你可一定要带上他俩!”这次吴飞龙发出的邀请是正式的。

“我去不了,初二该我值班!”严维安说。

“你去吧,我帮你值班,初二那天白雪明要打电话过来,我和她说好的!”闻东庆接过他的话。

“那就这样说好了!”

吴飞龙和阿珍走后,“廖华山”却把郑淼功拿来的那瓶酒打开了。

“这瓶还没完,你干嘛又把那瓶打开?”严维安指了指桌上那半瓶酒。

“过年不喝好酒怎么行?”

“你是说?”严维安看着那通体中国红的洒瓶问。

“你知道这瓶酒要多钱吗?”

“至少一百吧?”

“说你老土还不承认,这瓶酒至少也要你半个多月的工资。”

“可,再喝就醉了!”严维安摇摇头。

“醉了就醉了,我还没尽兴呢!”“廖华山”给严维安和闻东庆各倒满一杯。

闻东庆说什么也不喝,他可不管那酒值多钱!倒是“廖华山”的酒量却似乎没个底,满满一玻璃杯至少也有一两,他一口就能干完。

吃完年夜饭,严维安和闻东庆收拾完餐具锁上食堂门。

严维安见翟素芸在院子里放烟花,想上前制止,但看了一眼她身旁的“廖华山”也就没支声。闻东庆却喊叫道:“翟素芸,厂区内不要放烟花,要放去公路上放吧!”

“廖华山”满脸不悦的拉着翟素芸往厂外走去,火药味极浓的空气中隐约飘来一句:“鸡巴,拿根鸡毛当令箭,还真把自己当成一把手了!”

翟素芸放完烟花回到宿舍,四人围成一圈打起了双扣。因为刚喝过酒,除翟素芸外,他们三人的大脑都不太清醒,总是带着几分醉意出牌,所以基本上都是她一个人赢。

临近十二点,闻东庆把牌一丢:“不玩了,看烟花去!”

几人来到阳台,晴好的夜空中,美丽的烟花纵情绽放着,它们跃上天空,先是一声巨响,然后在空中或留下天女散花般的优雅,或留下牡丹的绚丽,象是一曲华丽的乐章演奏到了高潮。镶嵌在天穹上的星子眨巴着好奇的眼睛看着这个热闹非凡的世界。

翟素芸用闻东庆的照相机不停的拍摄着。

“当,当,当”,喧嚣的夜空中隐隐传来雄浑的钟声,这在平日里习以为常的钟声此时却象是一声号令,每一个和睦团圆的家庭都在那一刻里点燃烟花爆竹,钟声很快便被淹没在了其中。

此时,他们却什么话也没说,四个人的内心深处都不约而同的有所思有所想,说是寄托希望也好,说是怀旧也行!

严维安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穷困,他希望家里的状况能早一日好起来,父亲母亲身体健康,随后他想到了许艳茹;

“廖华山”最先想到的是妻子和女儿。眼看距离妻子南下的日子越来越近,而他与翟素芸之间的纠缠却还在继续。因为他放不下,在那短短相处的两个月里,他真心喜欢上了她,可因为不能给她名分所以一直心怀内疚。况且翟素芸做完手术还没多久,他不能刺激她,只能尽量安抚。他除了暗暗祈祷,希望她早一天从他的伤害中走出来,尽快找到属于她自己的幸福,快快乐乐的生活,同时更希望在这里发生的一切不要让妻子知晓;

翟素芸也停止了拍照。虽说她不是异乡人,可因为她对母亲充满了怨恨,所以无论是逢年过节还是厂里放假都不会回去,家的概念在她的心中无足轻重,心在流浪,所以她算是离家最遥远的一个了。此时此刻,她的心情也是四人中最复杂的,因为她不知道在这一年里遇上他是幸还是不幸?她爱他,也就无法容忍他心里还放着另一个女人。虽然她能感觉到他也爱她,但是,她能从他的照片中看出来——那是一个和谐美满的家庭,他更爱他的妻子女儿。要想把他从这样的一个家庭中抢过来,困难不是一点点。为了不失去他,她只好委曲求全,所有的一节都暂时答应他,而且还要在他面前装的很快乐。难道真的是因为上辈子欠他的太多,上天才要让她拿此生来偿还?她真的就是他在前世放走的那只白狐?难道她就不能象水灵一样等到他归来吗?她祈祷上天看在她对他一片痴情的份上,能够让她如愿以偿;

闻东庆想起双亲和白雪明,想起了家中所有的亲人和曾经的同学,希望他们都健康平安快乐,他更希望在新的一年里,能够与挚爱的人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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