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未到,侯将军嘹亮的嗓门就响彻在侯敏的闺房外。

福源侯府的家规没什么束缚,女子的闺阁也没什么进出禁忌,侯将军与夫人就侯敏一个孩子,便也从未像平常人家那般约束自己的女儿。

秋意这两日也大概了解了福源侯府的情况,侯夫人身子不好,一直在喝药,福源侯卧床不起。整个福源侯府都没几个人,秋意有时也会费解。

侯夫人看上去也是个温柔和善的妇人,侯将军更别说,不拘小格,性子也爽朗,怎么能养出侯敏这样骄纵跋扈的性子。

正想着,便见侯将军已经落坐了,侯敏与侯将军说着体己话,句句讨巧哄的侯将军眉开眼笑。

“敏儿,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了,爹也越来越管不了你了 ,你可曾想过,如果没有福源侯府,你想过什么样的人生,”酒过半旬,侯将军笑着问道。

侯敏内心一惊。

“爹在说什么呢?我就是福源侯府的郡主,我能有什么想过的人生,我啊,就想一辈子做爹的女儿,”她哄着。

“你爷爷以前总说,爹是个长不大的孩子,爹那时候总觉得他在瞎说,我堂堂八尺男儿怎会长不大呢,后来,当爹也做了父亲之后,就知道了,你爷爷说的对,父母眼里孩子永远都不会长大的,”他边说着,酒一杯一杯的喝着。

“敏儿也不想长大,敏儿也想做爹怀里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侯敏似乎有些感伤。

“爹是个粗人,除了你娘跟你奶奶,爹没怎么接触过女儿家,你娘怀你的时候,爹就在想着,一定要做好一个父亲,如若你是男孩爹一定要做个严父,我福源侯府几代将才,你一定要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那样才能护住你娘,护住你将来的妻儿,”

“你出生的时候,就那么小小个,还没有爹一个小胳膊大,产婆告诉我,是个女儿,爹那时候,连抱都不敢抱你,生怕力气大了弄疼了你,”他说着,声音有些哽咽。

“儿子可以训,可以打,可是女儿不行,你从小,爹就想把最好的全给你,你娘自从生了你之后,一直身子不好,爹也知足,想着只有一个女儿,就招赘,找个好男儿护着你,将来你生个男儿,爹就教他行军打仗,把福源侯的位置给他,延续我侯府的荣耀,好让你一辈子都被福源侯府的羽翼护着,“

“你喜欢徐进爹知道,可是女儿啊,徐进真不是个良配,能为了富贵前程谋害发妻的男人,真的不能托付终身啊,”侯将军眼眶泛红,他似乎是喝多了,握着手中的酒杯,望着自己从小在手心捧着长大的女儿,企图唤醒已入歧途的女儿。

“爹,咱不说这个,你看看,这都是女儿出去买的,你平日里最爱的下酒菜,”说着侯敏又给他续了一杯酒。

侯远盛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酒,怔愣了一会之后,拿起筷子,吃了几口菜,最后猛头又喝一杯酒。

侯敏又继续说了会讨巧的话,劝了侯远盛一坛酒,二人说着家常琐事,回忆着侯敏从小到大的成长趣事。

看着窗外爬起的明月,秋意看着房梁下的父女和谐的场面,总觉得有些...伤感,没错就是伤感,她总觉得侯将军开怀大笑的神情下,全是伤感。

许久,四五坛酒下肚,侯远盛似乎是真的喝多了,他趴在桌上,侯敏费劲的把他扶到自己床上,脱了鞋。

“爹喝多了,今日就在这休息吧,女儿去偏殿休息,”

她的手摸上了候远盛腰上的钥匙,悄无声息的拿了下来。随后转身准备离去。

“敏儿啊,”床上的人突然出声,把侯敏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偷钥匙被发现了。

“记得去看看你娘,”床上的人说着醉话,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

侯敏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着夜色,她悄悄的推开房门。准备去侯远盛的书房。秋意见侯敏出去了,正准备跟上的时候,却听见床上的人出声。

“我不知道你是谁的人,但是...敏儿既然信任你,我只求你,护她周全,”

秋意这才趁着月色看清,床上的人,哪里还有一丝醉意,眼底满是清明。

秋意索性也不躲,直接落在了房间,直视已经坐起的侯远盛,她易容的暗卫相貌平平,没什么记忆点。

她用男声开口:“我没读过什么书,不会说那种冠冕堂皇的话,只是侯将军,我主子曾告诉过我一句话,孩子长歪了,父母要负首要责任,惯子如杀子,”说完,秋意便直接跳窗离开了。

侯远盛看着窗外消失的身影,一行清泪落了下来,他想起徐进入狱后,侯敏日渐消瘦的脸颊,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

他也曾想过,大不了就不要这张脸皮,什么都不要了,卸下官职,求皇上放了徐进成全他女儿。

可是,当他女儿的禁足令解开后,他就发现了自己府中多了很多人,很多暗卫。直到今日,他还不知道他女儿想干什么,他就是傻的,他的女儿,他知道,既然已经决定了的事情,是谁都拉不回来了的。

他掰不回她的路了,罢了,那个人说的对,孩子长歪了做父母要负首要责任。

他摸着自己袖中放着的兵符,书房的是假的,手握皇朝守卫军兵权那么多年,他自然比谁都清楚,兵符有多重要,他一直都是随身携带的。

在房中坐了两个时辰,他算着时间,他的女儿应该已经拿到假兵符离府了。他浑浑噩噩的推开门,府中已经感觉不到有陌生人的气息了。

看着高高悬起的月亮,他走去了福源侯的房间,老福源侯似乎也是一夜未眠。

“人走了?”他苍老的声音响起。

侯远盛跪在了老福源侯的床前,老福源侯看着自家已年过不惑的儿子,他也已是风烛残年“你糊涂啊,”

“是儿子不孝,”他重重的磕下了头。

老福源侯深深的叹息:“罢了,收拾收拾,明日之后,我们回老家去吧,你一生戎马,也是累了,只是敏娘那边,诶!”

老福源侯看着自己的儿子,颤颤巍巍的伸出了枯如树枝的手:“我儿啊,”

老人的眼泪落下,心疼着自己的这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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