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幻世,三大王朝将最繁荣肥沃的中原划为三块,周王朝在与碧波漾清门的交战中,疆域被陈朝进一步吞并,仅剩南中、三郡一带,甚至都有传闻,周皇室要退居南方附属国中,再另起炉灶。

璺云天岂是安于现状之辈,辉煌的过去不能只成为历史,被尊为周武帝的他,早已拥有死界尊后期的强悍实力。

也正是他,周王朝这一百五十年间,有过其朝史上最为广大的疆域:东起东海,南抵三郡,北至蒙古,西包天山。即使有所衰落,当年周王朝掌握长江以南的大部分土地,北面又阻塞了齐国反贼与西域的通路,设长安成都两京而治。

而周王朝成也在此败也在此,正邪大战之中,魔教腹地距离南中仅有数百里之遥,长江以南的大片土地遭受了妖人最凶猛的攻势。

若不是妖人所为,周朝怎会失去长江以南地区的管辖权,无法取得与亲人的联系,王师北征军心涣散,之后一败再败,再失长安,最后与曾经的农民王朝陈朝平分江南。这仍未结束,它彻底被北齐所压制,甚至难以自保。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当年璺云天称帝之时,陈朝所谓的高祖不过是治下子民,而如今与他平起平坐。他几乎从一朝之皇跌落成蛮夷之地的首领,而昔日子民成了大敌,这岂不是被天下人所耻笑,被族人所唾弃?

况且周朝正处于尴尬的境地,似平与三国之时的蜀国无异,但吴国成了最大的威胁,无天埑阻隔,陈朝大军已经拔掉十多座城池,他这边兵败如山倒,无论军民早已在奔逃中疲乏不堪,无以御敌。周武帝夜不能寐,站在城墙上眺望着东方。

他璺云天已经为死去的皇叔尽心尽力了,只望这次能休养生息,重新收复失地,铲除樽氏乱贼,如若不能,起码能够挡下陈朝大军的铁蹄。

碧波漾清门虽然不再有攻势,陈朝却步步紧逼,璺云天将陪都设在终阳,平日御驾亲巡,阻滞了陈军前进的趋势。

铩羽乐随南下的难民涌入周王朝的势力范围,他一路打听着皇帝的动向,并将惊雷的引九天神雷真诀尽数掌握。

在青山之上,一道身影凌空而立,他手举神剑,口中低吟着《惊雷伏魔咒》中晦涩的咒语:

天地无眼,神为刍狗,天帝之争,败于颛顼;怒触不周,山河板荡,天柱崩摧,地维断绝;天倾西北,天辰奔往,地斜东南,万水东去;天神陨灭,天地变革,身死而重塑山河矣…

天柱既折,留有残晶,天神已陨,天雷作罚;经雷淬炼,已有剑形,百年接续,已为神剑;取于雷域,命为惊雷…

睛朗的天空突然变得阴沉,天际出现一道黑云,很快如千军万马奔腾而至,闪电当即落在山巅之上,轰的一声似乎山都颤抖了一阵,爆燃声中数颗大树燃起熊熊大火。

低吟声在雷电间有了回音,似乎不再是他一人所言,是有天灵在暗中喃喃自语:

酆都万鬼,肆虐人间,北阴天君,惊动天尊;众神惧敌,仓惶归还,北帝伏魔,立为主宰…

雷电逐渐汇聚,冥冥中有龙吟声从乌云中传来,而乌云翻滚,不住从半空中压下来,如同苍穹崩塌,直至离这道身影不过千丈。

他高呼着引九天神雷真诀,像是对雷声的回应:

谨行大道,斩尽邪淫,酆都大帝,鬼神之宗,神威敕令,玄妙之旨,上消天灾,下平人祸,执此神剑,假借天雷,急急如律令!

乌云如墨如无边大氅,漩涡般朝中心聚集,幽幽然留下一面庞大的紫色光镜,光芒随即将整座山峰罩了进去。

云层突然被闪电穿透,光镜亦是消失,化作流光直击他剑锋所指之处,一阵地崩山摧的巨大震动中,似乎天空阴风狂号中变得澄清,只觉得乌云消失了去。

太阳虽是耀眼,天空却如此昏暗,灰蒙蒙的一片如此虚假。而各色的雷电似乎只一闪而过,开始还能察觉到天地异变,之后像是感知麻痹一般,地面的波动像是把那种狂暴的力量带上了苍穹,即使铩羽乐身处高空,依旧是在穷极想象地面的情形。

雷电过后席卷而来的沙尘,在雨水的冲刷下开始散去,依稀看得出下面的惨状,黑糊糊一片,本是高耸入云的山尖早已不在。

铩羽乐便飞掠过云层,直到贴近地面时,仍是看到火光在雨中闪烁,地面上点点黑烟高升,但他却没看到山峰如今如何状况。越飞越是感慨这雷电的狂暴能力,竟将雨水蒸发成气雾,一时间他越发觉得燥热难耐。

寻了有片刻,他突然发现一处凹下去的地形,像是雷击之处,留下一个陡峭的土坡。直到落入巨坑底,他遥遥望去地面,目测有百尺之深,铩羽乐惊骇不已,再回头望去别处时不得不承认,巍峨的山峰在尘埃与巨响中被劈成了虚无,只留在地面一个百尺深的巨坑,此外方圆数十里也寸草不留,崇山峻岭也成了一马平川。

铩羽乐在震撼中回过神后,欣赏着巨坑不住感慨,惊雷不愧是八派第一神剑。他看向惊雷刻着云浪雷龙的剑身,其上虽是布满裂纹,但依旧霸气逼人,裂缝中有雷光闪烁,甚至雷电的纹路不再是是刻痕,而是蕴含着强大的雷电之力,化为雷龙之形在刻痕中飞舞。

铩羽乐把惊雷收回剑鞘,他从未想过惊雷的威力如此巨大,别说死界尊后期,即使是巅峰,能在惊雷剑下捡半条命吗?

他越想越是信心满满,便御剑直指如今的周朝都城:终阳。

月光如雪,洒在终阳城墙头,巡逻的士兵大多看着漫天云朵之上的月亮,狂风疾掣过旗帜,呼啦啦在头顶上飘动,提醒着他们今非昨,战事吃紧而家不在。

铩羽乐不禁感叹周朝不愧是曾经的中原霸主,即使没落了也有着令人咋舌的底蕴,仅他白日走过那三道城墙时,就发现有着一位死界尊和数十位幻域师的存在。

不久前修建的皇宫周围更是戒备森严,他若是闯进去,且不说能否遇见那璺云天,能飞出十丈还是一回事。

离二十年一次的末派重整只有不到半月时间,他必须在那之前摸清皇帝的动向,有最佳的方案与时机引来神雷,才有可能成功。

再三思索下他决定先在一处旅舍落脚,打听清楚周朝皇宫内的情况。

木杆上高悬的灯笼,在风中光芒明灭可现,似乎预示着周王朝最终悲凉的结局。紧闭的木门吱呀被风吹开,卷进草叶灰土,如成群猛兽扑来将桌上的饭菜洗劫一番。客人们大骂一通,小二见状连声道歉着从柜台后面跑出来。

他刚准备关上门,看到风尘中似乎有道人影牵着马走了过来,他连忙上前去搭手,原来是个年轻和尚,朝他合十。

小二摇着头想佛祖也躲不过战争,跟着皇帝的禁卫军挤在这小小城池中。和尚一走进客栈,看到众人皆是怒视过来,便拿后背顶住门,等着店小二回来。

近处桌上的四人见状愤然拍案而起,为首的一人骂道:“死秃驴,你进来这会儿功夫,尘土作贱了大爷的饭菜,你说说怎么办吧!说不好,把命留在这里!”他把刀啪一下摔在桌上,身边的人一阵附和。

坐在里处的铩羽乐饶有兴致地看过去,和尚语气中虽有带歉意,脸上却是平静,合十道:“施主,贫僧身有碎银几两,奈何几日未食,恐不能赔偿施主,如若不弃,愿为施主指点迷津,来保佑施主得以善终”

那大汉听后勃然大怒,便抄起桌上的大刀抵住和尚的脖子。正当众人来了兴致,谈笑不止,大多觉得这和尚年轻狂妄,竟敢惹到一位幻术大师,况且看大汉的服饰,似乎还是名门子弟。

被大刀抵住脖子,和尚面无表情,身后拍门声一响,他却一转身将门放开,小二颇为狼狈钻进来,见此时店里剑拔弩张,便连滚带爬跑到柜台后面。

不待众人看清,店门又被关上去,此时饭馆内的交谈声戛然而止,众人皆是震惊。铩羽乐心中暗叹这和尚身手了得,不动用幻力,却能无视脖子上的刀来开关门,不觉间停下了手中的筷子。

“客官,咱们和气生财,一个和尚而已,打出去便是”掌柜从后厨走来,赔笑着看向大汉一行。

和尚拍去肩膀上的灰土,绷着脸说:“掌柜的,您这处事的法子小僧不满意,不如”

他一指将大汉的刀推开,又笑道:“咱把作乱的弄出去,今日诸位的钱,小僧来出!”

“好,好!”众客人一阵欢呼,更多的是戏谑地看着和尚,觉得他一心寻死。

“不知死活!”壮汉的刀当即就要劈过,却被一个身着铠甲的军官喝住,壮汉回头一看,顿时火冒三丈,指着他喝道:“你又是什么人,我乃平云布政司总督之子,以下犯上之罪,你一个小校尉担得起嘛!”

军官站起来,他身边的几个军官也都拿起刀枪,壮汉那边的人也撸起袖子不甘示弱,一时间饭馆里剑拔弩张。

啪叽!

壮汉手中的刀掉在地上,众人看去,他的嘴痛苦地紧紧闭着,手腕似乎被人抓住,又弯曲成一种奇怪的姿势,只听咯嘣一声,他痛得摔在地上,嚎啕大叫。

他的同伙见状刚想出手,脸上却像是挨了几拳,扑腾扑腾全都倒在地上,之后几人似乎被强力压制,连喊叫声都发不出。

饭馆中片刻间只剩下壮汉的嚎叫声,众客人面面相觑,这必然是有人暗中出手。

“有高手!”那军官扫视着周围的人,看到他们大笑着又开始用膳,不清楚是哪位出的手。和尚走到铩羽乐面前的长椅上坐下,小二手拿菜谱凑过来,和尚为铩羽乐点了坛好酒。

军官走过去,朝着这位戴着斗笠的年轻人行礼道:“多谢好汉出手相助,我看好汉有神通在身,如若入伍,必能享高官厚禄,加以名垂青史,不知可否为国效力?”

铩羽乐只顾夹菜,之后酒上来了,他与和尚饮酒相笑,对军官的话充耳不闻。军官深感今日丢尽颜面,忍着心中的怒火走到众客人间,有意无意看向这二人,高声喊道:“今我周王朝国难当头,大丈夫生于天地间,空有一身本领而无报国之念,何为?”

和尚起身笑着答道:“贫僧见施主胸怀鸿鹄之志,却是被地上爬虫相逼,何为?”

军官回头看向那几人,果真如爬虫一般缩在地上,又畏惧铩羽乐的高深莫测,只得将一脸阴沉看着和尚。

和尚面无表情,走上前指着地上的几人说:“贫僧此行就是从平云布政司而来”

他朝天上抱拳道:“总督大义,战死沙场,为国捐躯,实在是王朝之忠烈,民族之英魂,贫僧敬佩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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