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设在崔府的东堂,少府监带着男眷去迎接圣驾,众女眷则留在内宛拉闲散闷。

崔氏在门阀世家遍地的长安不算高门大户,却因怀真公主下嫁而蓬门生辉,跃升为新贵,新帝初登基,便将驸马连升三级,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这样的形势,长安的官员,世家子弟,那个不趋之若鹜呢?

更有尚未出嫁的千金贵女们,各个打扮的似玉如花,期望能博得皇帝的关注。

坊间传言新帝暴虐乖戾,可样貌却是顶出色的,少女怀春,自然也想借机缘入宫,也好光耀门楣。

凌玉自然明白她们的心思,便将几位姿容出色的姐妹,安排在前座,若是真能入了皇兄的眼,或许还能将他对自己扭曲的情感掰过来。

“陛下到——”

廊外一阵骚动,宫人尖细的嗓音传来。

堂内为之一静,目光齐齐投过去。

一种说不上来的无形威严从那处沉滚滚压了下来,凌玉喉头发紧,深沉压抑的气场,叫她忍不住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男人迈开宽阔的步伐,鹤骨松姿,长眉入鬓,挺鼻薄唇,明黄的蟒袍上玄色黑狐皮毛压身,薄薄的雪雾盘绕在他周身。

踏着尸海血路而来的佼佼者,气场似剑气催,叫人无法抑制的想三叩九拜。

那一双冷沉凌冽的幽暗凤眸,与凌玉的目光遥遥碰撞。女郎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栗,恐惧感袭来,她面色煞白,指甲深深陷入掌中。

好在一只温热的大掌包裹上她冰凉的手背,接着温柔的掌开,与她十指相扣。凌玉抬眼,对上崔珩清润温柔的眸子,他说:“别怕,我在。”

女郎情绪微微回拢,这才将视线移至别处。

大部分女眷是第一次窥得圣颜,惊觉这位新帝可谓神采英拔,美如冠玉,皆含春而羞,崔妙音更是欣喜若狂,争相往前挤着。

宴会期间,凌玉一直提心吊胆,丝毫不敢抬眼去看那高座之上的帝王。

出神之际,一双云纹皂靴停在她视野中。

凌玉呼吸一滞,抬眼间美眸波光晃动,与危玠对视一眼,一下子站起身来,显些带动桌案上的酒盏倾倒。

她不愿让众人察觉自己的失态,颤着手去接那即将滚落的酒盏:“见过皇兄。”

凌玉手脚冰凉,恐惧令她眼尾有些洇红,那几乎不可察的一抹淡淡红晕,落在女郎雪颜如瓷的肌肤上,袅袅氤氲,衬得她愈发妖娆妩媚。

发觉危玠正幽幽的打量她,男人薄唇噙着浅笑,一派儒雅温润兄长的做派,可那凤眸中压着沉沉的阴郁,幽暗下有些难以言表的受伤,转瞬即逝。

那明明是,打量猎物的眼神。

他看着她,出口的话却是对着一旁的崔珩说的:“驸马这身衣裳颜色极好,但或许更艳丽的颜色,才能衬妹夫的玉树临风。”

崔珩今日穿了身墨绿的袍服,自然懂皇帝话里的嘲讽,他长臂一揽,掌住妻子纤细的柳腰,笑的清风明月:“谢陛下夸奖。”

危玠举起酒盏,朗笑出声,余光却瞥见他这方动作。

忽而,一阵疾风,皇帝手里那杯温过的热酒便全然撒在崔珩的左肩,留下一大片深色的水渍。

崔珩出于本能收回抵在妻子腰间的手,抬眼便对上,危玠薄唇勾起的那道不明所以的弧度,眼神更是微妙。

他似乎有些懊恼:“看来朕真是醉了,酒杯都拿不稳了。”

说完,朝着凌玉,凤眸投去一眼,便径自落座了。

那酒是方才取出来的,可以说滚烫,撒人皮肤上估计够呛,凌玉担忧的问他:“崔郎,你没事吧?”

崔珩摇摇头,反倒细心的安抚她。

今日来者不善,凌玉在宴席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危玠的眼神却厉鬼般缠着她,凶狠、阴郁、侵占、贪婪……简直饿虎扑食,恨不得将她吞吃入腹!

酒过三巡,皇帝不知因何而离席,这倒叫凌玉松了口气,可流云却悄然出现在她身后:“殿下,陛下在梅园的厢房等您。”

她还未开口推辞,流云就再次开口:“陛下说了,若是您不去,便后果自负。”

女郎捏着酒盏的玉指倏然收紧,玉面惨白,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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