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直跟到僻静荒野中的一个小小的破败草棚之中。当然,在长安的要求下,这一路上,灵汐还是略施了点儿小小的法术,才帮着那妇人摆脱了一众族人的追赶。不然,恐怕妇人就算是拼尽全力,也终是难逃那班贪婪之人的穷追不舍。
原本,灵汐和长安都已打定主意,只远远瞧着弄清原委便速速离去的。但到真的弄清实情之时,却也再难袖手旁观了。
原来,这间令那妇人拼了命都要奔回来的草棚之中,躺着一个已经病入膏肓的魔族少年。那躺在一堆杂乱柴草上的男孩,跟之前一直帮衬着妇人的半大少年年纪相仿,就是寻常人家小伙子十四五岁左右的样子,身上一如所有魔族生灵的残破衣衫,被一张补丁叠着补丁的已经有些腐烂的脏被单盖得严实。最是那一头杂乱零落的枯黄长发之下包裹着的黄得发绿的面容,和那几近枯柴一般羸弱的身躯,一看便知是经年重疾拖累得已经难以为继了。再加上那气若游丝的虚弱灵息,长安一眼便看出,这孩子分明已经神志不清,撑不了几时。
眼见着,那妇人捧着心口处一路舍命护着的金晏蝶,顾不上一刻喘息休息,便急急跪伏在少年身边,小心翼翼地将那金晏蝶放在少年嘴边。
长安似是猛地被叩中了心底最不可说的那块隐秘,一阵心痛冲红了眼圈。他知道,他就知道!左不过又是这般的惨象!就在这一瞬间,他竟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飞身飘近那妇人身前,一边抑制不住奔涌的泪水,一边冲着妇人大喊了起来:“这孩子没救了你看不出来吗!你还管他干什么!你还跑去求药,你差点就被打死了你知不知道!好不容易有那么多值钱宝贝,足够你好好过一辈子了,你却只知道换这骗人的金蝶,什么道士,什么蝴蝶!假模假式,都是骗人的!更何况,你救他有什么用,就算他好起来了,又能怎么样,这肮脏世道根本就没有他的活路,还不是要像狗一样,处处被人轻贱!他更不可能挣钱养活你的,也不会给你养老送终,你死了这条心吧!……”
灵汐被长安的莫名激动惊住,愣了片刻,便马上反应过来,赶紧上前阻止长安,但奈何根本抓不住他的鬼魂,只得在旁为难地小声劝着:“长安!长安你别骂了!你这是在干什么,到底怎么了?!怎么回事儿……”
正此时,那妇人莫名被长安这个鬼魂劈头盖脸一阵狠骂,亦是一头雾水,更如惊弓之鸟,惊惧之中强撑着颤抖的身子,下意识急急挡在儿子身前。但魔族之人由来已是被世人轻贱得太多了,因而即便是一再被无理对待,也终不敢出言力争的,能做的,不过是怯怯诺诺地小心问着:“这两位,不知何方仙神,这一路上跟着奴家,可是因着什么要紧事?”
“不不不,大婶,我们……”灵汐听得妇人所言,才知原来他们二人一路相随早被人家看出了,妇人只因着救子心切才没揭穿罢了。原本为着绣荷之事而来,灵汐他们还有些理的,可经长安这一阵莫名痛骂,有理也变得没理了,这叫她怎么回应呢。
“什么要紧事,不让你再犯傻就是最要紧事!别管他了,你救不活的。你还是多为自己想想,好好活着就是救他了。不然,他死也死得不安生!”长安还是没消气,见着那妇人还跪在孩子身边一面逆来顺受地望着他们,一面还紧紧攥着她孩子那已经瘫软若无骨的手不肯松开,就知道她根本没被自己骂醒,因而更觉心疼,无名之火也愈加炽烈冲涌上头。
“好啦!长安!你骂够了没有,你给我闭嘴!”灵汐实在见不得长安再这般痛骂老实的妇人。没办法,灵汐只好挡在那妇人与长安之间,故意在空中狠狠推着长安的魂影,一下子冲断了他的身形。
长安虽感受不到痛痒,但经灵汐这一推,思绪也跟着被打断了。看着自己身形残破了又恢复完好,再看看灵汐身后仍委屈跪着的妇人,终究不是他心中惦念的那个人。一下子意识到自己的荒唐,便顿时收了声,垂下头,心下浸满悔恨、绝望和无助。但眼中的泪,却是怎么也止不住的奔涌。
那被贪婪同族欺辱得遍体鳞伤的妇人也不敢作声,只息声跪在儿子身边,小心观瞧着动静,心下却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大婶,您别误会,我们不是坏人。”灵汐见长安终于平息了几近崩溃的情绪,但依旧难于抽离,想来现在追问也得不到什么回应,不如多给他一点时间平复心情吧。便只好先安抚起那已经受了不少惊吓的妇人,同时,也试着从她口中问出些原委,才是正解。
那妇人见着灵汐二人虽如此莫名其妙,但确也不像要伤害她和她孩子,再加上若不从,不知会不会再招来长安这厉鬼的痛骂,便只好依着灵汐,桩桩件件,无不据实以告。
原来,那山里的随黄观之中,住着的是一位何姓道长。这位道长已在此地修行数年,尤其对山中的魔族生灵极为关照,常施舍些衣食给山下的魔族村民。起初,魔族之人不敢领受,毕竟此前也有这种先施以恩惠,骗取魔族信任之后便出卖魔族行踪,引来天族大肆屠村或是贩卖魔牲的奸恶之人,害得这一小撮魔族生灵不得不四处逃散。但那位何道长与那些人不同,他对魔族没有任何企图,只是一味接济他们,还帮他们医治病症。再加上那何道长不仅学识广博,为人还谦逊有礼,对待村民友善至极,魔族生灵渐渐对他心存感激,便也逐渐消除了芥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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