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左耳幽声”却不似毒獾那般准时,一年里只响起五次。
由此,睿智的鸾姬不难断定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左耳幽声在寻找或等待,寻找是确定目标,等待是让目标达到某种高度。但这些死者都是什么人呢?因何跟妖邪扯上恩怨?
这个疑问鸾姬曾向毒獾抛出过,因为一年间虽然两者的关系只进步到毒獾可以落入窗内,鸾姬仍不识毒獾的庐山真面目,但二人毕竟是唯一直接的同盟,问题也只能相互探讨。可毒獾的回答却是:“小奴一概不知,只知找到叫这个名字的人,杀掉他。”
“如何找?如何杀?”
“按小奴的方式找,按小奴的方式杀。”
鸾姬有些怒了,逼视着两丈开外那张灰蒙蒙的面孔再次追问:“我是主子,难道无权知晓你如何找,如何杀吗?”
暗影里的毒獾缩了缩一年间略略长高一些的身子,口气愈加卑微:“回主子,说出来就不灵了。”
这个答案吓退了鸾姬,她畏缩了一下目光,沉默片刻,而后试探着轻问:“我父京卫大帅因何遭妖邪诅咒?又是怎样救养的你?能……告诉我吗?”
毒獾又缩了缩身子,声音更显嘶哑:“不知旧主因何遭咒,亦不知小奴如何被救,只知旧主将幼婴小奴救回,放枯井抚养。”
“那口井之前是有水的,哥哥便是死在那里!”鸾姬满脸都是被戏虐的暴怒。
毒獾答道:“小奴前后共居五口枯井,易身都是旧主吩咐的。至于何时井枯,小奴从不关心。”
“枯井中吃甚?喝甚?”
“吃心,喝血。”
鸾姬无语,半晌后才问:“你年方几何?”
“旧主说小奴虚庚十四。”
这是鸾姬方便得到的所有信息了,她真不敢再多问,因为诡异是她身边的所有底色,毒獾回答“吃人心,喝人血”再正常不过。
不知是何原因,入宫年余,自打杀了朱雀国二皇子刹啼之后,每个暗月的前夜鸾姬都会收到左耳幽声下达的暗杀令。鸾姬习惯称这些死者为“毛根”,因为他们一死,一根黑毛就彻底根除了。转眼两年半过去,鸾姬耳中的黑毛只剩下最后一根,像支黑骨王旗般兀自招摇。
可算又熬到暗月的前夜,左耳幽声在鸾姬的祈祷中如约响起。
隔夜,毒獾准时到来。“主子,杀谁?”
“塌茅坡扫院弟子,草乞郎。”
“是!主人。”
毒獾的动作较以往迟疑了那么千分之一秒,抽身离去。
其实昨夜领到最后这个“毛根”的基本信息之后,鸾姬也颇感有异,缘由是之前的“毛根”都身份显赫。
压轴的好戏总是最牵扯人心。屈指算来,空耳来毛至今已八年六个月零二十八天了,鸾姬轻抚最后一根黑毛,焦急之中竟萌生了一抹诡异的留恋。
可是,逐步加速的心率蹦跳到最后一刻,黑毛并未如期而落。鸾姬死死盯着已经停漏的沙钟,捻指轻扽了一扽,虽未敢用力,但仍能确定毛根的坚固。
鸾姬呆了,心脏如被握住般紧缩。
忐忑,煎熬,百思不得其解。从那一刻起,她顿感这最后一根压轴黑毛比之前的整整一束都可怖、可憎。她开始揪心地等待,等待噩耗或答案。
但一连数日,左耳幽声再未响起。她继续等待,终于捱到又一个暗月之夜,毒獾没有出现,最坏的结果发生了。
左耳幽声是不会传错旨令的,逻辑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想都不要想。
导致如此结果只有两个可能,一是那位草乞郎没被杀死,毒獾失手了。或者更严重,草乞郎没被杀死,毒獾失手了,反被杀。
然而,事实却是鸾姬未曾想到的第三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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