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素近来感觉身体有所好转,不似之前那般无气力了,悄悄请太医来把了脉,那太医也觉得神奇,成阳王一向病弱,吃的药也都是照着往常的方子抓的,怎的近日突然转好了?只是王爷的脉象比起之前单纯的病弱又稍显异样,不过太医见王爷胃口大好,气色也不错,便对这小小的“异样”不以为然了,毕竟王爷乃龙子,况“奇迹”这等事,世间少有,自己一介凡人又怎能参透其中奥妙。

倒是那厉王,自入住言妃宫中后,文武大臣们都很难见到他了,此前支持他的官员见他如此不成器,便又将宝押在了景王身上。都城风向瞬变,道景王必可成储君——那天命之女总不会选个病秧子做夫君吧。

此时的沈攸归正望着纸上的“景”字闭眼沉思,她还没有想好应对之策,只盼着景王能更稳重些,晚日子些再来找她。

沈攸归如愿了。

不待景王向沈攸归提出邀约,宫里便传来皇帝驾崩的消息。

一时之间,满城风雨。那遗诏上写明传帝位于景王。

沈攸归如愿了——景王没有来找她。却也不用来找她了——景王登基,必会顺应天命,封她为后。

沈攸归懵了,她根本不想做景王的帝后。

自己机关算尽,竟然漏算了皇帝的寿命。她早该想到,皇帝向来身强体壮,近几年还经常出游围猎,近日突然龙体抱恙,这其中必有蹊跷。

如今木已成舟,她没有时间了,必须在登基大典前寻得真相。

此时成阳王府,厉王派来的人正向成素禀报。

“我家王爷说,无论如何,那遗诏上绝无可能是大皇子的名字。王爷虽然不想相信,可如今大皇子就要登基。若皇上驾崩之事,大皇子真的参与其中,那便是弑君谋逆的罪名,这样的人,绝不能让他登上那个位置。”

此时成素还没有回过神来,二哥说,遗诏上多半是自己的名字,二哥说,父皇的死很可能与大哥有关,二哥还说,若真的是大哥篡改了遗诏,他日登基,绝难留他二人性命。

怎么可能呢?成素忆起儿时自己缠绵病榻之际,众多皇子中,只有大哥最常来看望自己。厉王从小便得了守城之职,过于忙碌偶尔也来探望。其他皇子公主就不必说了,他们的母妃都怕自己的孩子过了病气,恨不得离自己远些。那时大哥还经常亲手喂自己喝汤药,大哥的母妃也很好,因为成素病弱出不了门,她总带着儿子过来陪自己解闷,而大哥的母妃和自己的母妃,关系也如姐妹一般。直到后来,两人的母妃先后离世,大哥被当时的凌妃也就是现任皇后抚养,成素与他的接触才慢慢变少了。

成素不敢相信,景王会弑君。在他心里,这位大哥是很重情义的。否则自己这样的人,即便再受父皇宠爱,也难免遭宫人私下饶舌。可不论在宫中,还是在王府,甚至在整个繁国都城,他从未听人议论过自己的病,他知道,必然是两位兄长震慑过了,他才能安逸地活至今日。尽管都城百姓日日言论三人谁能得储之事,可三人都很默契地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会因为帝位动摇。

“厉王知您很难接受,他也是不信。王爷说了,此事多半是皇后的主意,景王兴许全然不知,可即便如此,一朝事发,他定然要受到牵连。厉王不想伤了手足情,可他查出当年毒害言妃娘娘的正是皇后,所以下定决心要报此仇,但若是贸然将此事揭露,大皇子性命堪忧,唯有王爷您登上皇位,才能两全。

成素闭上眼,紧握双拳,心下迟疑,却终是轻缓道:“本王该怎么做?”

“王爷,如今皇后毒害言妃娘娘的证据已然掌握,还须寻得她给皇上下毒的证据,还有原来那份传位给您的遗诏。”

“皇后如此狡猾,怎还会留着那遗诏?”

“王爷说,大皇子若是参与了此事,为保性命,皇后定会留着那遗诏好做要挟,若是大皇子没有参与此事,她便更要留着这份遗诏了,待大皇子得偿万人之上的滋味,她若想要垂帘听政,拿出遗诏,大皇子也只能受其胁迫。”

“二哥想得周到,本以为二哥精于武艺,没想到谋略之才也精进了许多。”成素不禁喟然,他那向来心思粗糙的二哥什么时候也成了谋才。

“我家王爷说了,论谋略,这繁国之中,弟弟成阳王万人之上,譬如此刻,王爷想必已经猜到,那份遗诏藏在哪里了吧。”

“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成素抬眼望向皇宫方向,胸有成竹道。

“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回禀王爷。”那人道。平日里跟在厉王身边,虽不常见到这位成阳王,每次见他,必然一副病态,今日再见,气色却胜过往常,眼神语气也更坦然了。

那人退了下去。成素又从怀中掏出母妃留下的那枚刻有祥云纹的紫珠玉佩,他取下紫珠,转动祥云纹,只见那祥云纹翻转过来,变成了龙纹,那玉佩竟是中空,里面放着一张字条:非有情,不帝位。这是他无意中把玩时发现的,自那日国宴回来,他经常将玉佩放在手中把玩,才明白母妃早知他胸怀大志:这帝位,他成素从来都想坐。然而母亲知道,最是无情帝王家,于是叫他起誓不争帝位,却给他的志向留了一线生机,而母亲所说的“情”字,显然成素已经具备。若没有遇见沈攸归,他还不确定自己是否要这帝位,可偏偏他遇见了沈攸归,而这帝位若又本就是他的,那他便当仁不让。

沈攸归终于又进了宫,是景王在皇帝灵前即位的日子。即位之后三日,便是登基大典。

景王自然是对这位未来新后上心的,沈攸归说自己累了,皇后便让景王带着去歇息一会儿。行至一半,突然一宫人端着水撞了上来,不偏不倚全都洒在了沈攸归身上,景王倒也没有责罚那宫人,只让她带着沈攸归去皇后宫中换身衣服,沈攸归假意推辞了一番,便去了。

“沈小姐,阿灵在外候着,您进去吧。”那宫人道。

“好阿灵,加上这次你可帮了我两回了,日后我定好好感谢你。”

“沈小姐说哪里话,那日若不是您,阿灵哪里还能活生生地站在这里?阿灵才要感激您呢。您快些进去吧。”

沈攸归一直相信,凡所做之事,必会留下痕迹。正如皇后弑君,既用药物,更不会从太医院取药。她已让阿灵查看过宫中的出入簿,果然,皇后身旁近侍近日频繁出宫,且第一次出宫之时,正和皇帝第一次病发的日子对上。药是端去皇上寝宫的,却总不能在那里煮吧,若在别的地方煮,就更易引人怀疑了。那么这里,总能找出些痕迹。

结果却不如人意,沈攸归翻遍了皇后寝宫未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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