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重一抬头,刚巧对上穆夫人警觉的目光,连忙点头应着绕到了厌武的身边坐下。

穆夫人除了关心丈夫和女儿,也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阿重,例如“新厢房住不住得惯、还缺不缺东西”、“下一步准备跟法师回西羌还是跟将军去南疆戍边”之类的问题,间或也调侃他,“三年不见,不料这男孩子长开了,也是会大变样的。这阿重以后的婚事倒叫人发愁了,只怕都看不上一般的姑娘。”

阿重坐如针毡,本以为回来雍都终于能吃顿合胃口的饭,现如今是真怀念药庐中,自力更生做的饭菜,虽然比不上惜嬷嬷的手艺,但至少吃得自在。

灵韫早早地吃好了,说是回房休息,又引得穆夫人关切地问长问短、送她回去。

阿重坐陪到最后,还是外面礼部侍郎进来,名为请安、实则暗示要装点饭厅,穆骋江才起身。他早就吃好了,不过是喜欢看着饭桌上一家人整整齐齐、和和乐乐的样子,又正好能与厌武闲聊,才继续坐着。于是拉了厌武一起去书房喝茶解腻。

几个子侄晚辈自然也终于解放了一般,起身离开,正好去看宫人们为明天接驾做布置的热闹。阿重下意识摸摸自己压根儿没吃饱的肚子,拔腿就回厢房,打算去向惜嬷嬷讨些饱腹的小食。

厢房是才搬的,阿重不熟悉,偏偏惜嬷嬷也不在,他猜测她还在厨房里忙活,寻思着自己现在去找她是不是合适,突然听见隔墙有细琐的动静,紧接着还有金属落地的声音,不免生疑:隔壁就是练功院,这么晚了,谁还如此用功?

他轻易地就翻身入了练功院,里面并未点灯,借着月光确实能看到一个背影正在摆放长枪。

“谁在那儿?”阿重厉声喝道。

应声入眼的,是那张错彩镂金面甲,当然还有那对明显被吓到的剪水秋瞳。

阿重倏地就喜上了眉梢,跑了过去:“灵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灵韫见是他,才放下心来:“是你呀。”她也笑盈盈地拾起落地的银枪,正要插回枪架时,却猛地转身朝阿重的门面刺去。

阿重听风就偏过脸去,顺手拉过枪头扯近身,身体条件反射般地用力,却忘记了眼前人早已非当初般内力,不过是凭了肌肉记忆耍的招式。

少女一个踉跄就跌进了少年的怀里,他的脸上满是惊惶和愧疚,迅速丢开了那杆枪,双手抱住了这一团生香暖玉。似乎是久违的、又好像是新奇诱人的力量围绕着他们,将彼此的心跳都加速调和到了相同的频率。二人只隔着并不厚重的布料对视着,时间都忽然停滞了一般——夜色里、月光下,眼中只有彼此。

阿重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他克制着自己的呼吸,微微低头就吻上了面甲没有遮蔽到的红唇。

夜风在寂静的小院中徘徊,将枝繁叶茂的梅树吹得簌簌作响,仿佛从没有被这般温柔抚慰过一般。连墙角的虫鸣听来也那么悦耳舒心,像是为今夜的美好而吟唱。

第一次占据主动权的阿重开始还有些生硬,他对怀中人的气息不可谓不熟悉,但这一次生死历劫却让他更加珍惜这种熟悉感,从而愈发温柔、分外不舍,直到灵韫几乎喘不过气来,才慢慢分开。

错彩镂金面甲虽然精致秀美,此刻却显得格外碍眼甚至刺眼。他不禁伸手触及,但灵韫立即挣脱他的怀抱,躲开了他的手指。

“我,我想知道你的伤势好些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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