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晚了。

皇帝双眼紧闭,嘴角微微抽搐,仿佛在承受一种内心的煎熬。

李煦安默不作声穿好衣服,肩窝那块疤是他最不想被人看到,甚至恨不得剜掉的存在。因为他这辈子所有的痛苦坎坷都来自它。

皇帝想到当初襁褓中的婴儿险些被自己掐死,所以才留下扳指印的疤痕,只觉胸口越来越闷,像被重锤毫不留情一下下地击打,可尽管如此疼痛,他却生出了从未有过的希望。

“不、不晚。”

皇帝颤声道,“朕以为你母亲没有留下你,还在护国寺给你立了长生牌,不想你、就在朕身边。”

高高在上的帝王眼巴巴盯着李煦安看,口吻中既有失而复得欣喜又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讨好。

这要是让太子看见,不得嫉妒到发疯。

李煦安冷眼看着皇帝的嘴脸,只道,“侯府穷得连我的月银都给不起,尘不出道长更不会管我死活。”

“修道也要吃饭,吃饭就要银子。”

“陛下给得多,我自然接受。”

以前李煦安话少,开口闭口都是百姓,皇帝若不是信他的为人,也不会事事都问他的意见。可现在神仙落了地,这回答让皇帝很不适应。

可转念又心疼起来,尘不出不管他的死活···

“是朕的错,你母亲恨朕强迫了她,所以才对你如此冷淡。”

“可她终究是慈悲心,她留了你的命,带你入道,让你回到朕的身边,帮朕稳固江山社稷···”皇帝一想到自己当年对尘不出做的那些事,再想李煦安的出现给了自己多大帮助,就深感内疚。

“别怨你母亲,要恨就恨朕。”

“当初我和定远侯一起认识你母亲,可他们走到了一起。朕忍痛成全他们,看着他们恩爱无比,听着他们逍遥在外,实在羡慕。”

“那是朕唯一一次痛恨帝位的枷锁。”

“不久,她就怀了定远侯的孩子。逢年过节来宫中,朕看到她对定远侯笑就、心如针扎。”

“那时,朕唯一的期盼就是宫宴,因为能见到你母亲。”

“后来她生了李煦安就很少再来宫里,足足三年,朕没再见过她。”

皇帝跌跌撞撞扶着椅子坐下,陈年往事压塌了他强撑的精气神,眼里的精芒也散了,只剩无尽追悔。

“她和定远侯一样,本来是敬重、感激朕的。”

“如果朕当初再理智一点···”说到这,他望着李煦安微微勾唇,“不,朕不后悔。”

“他们的孩子渐渐长大,被宠爱得十分顽皮,可性子也很热情,和宫里的孩子大不相同。”

“那年中秋,朕喝多了酒,时隔多年再见到你母亲,没忍住说了些···放肆的话。后来就听说她要回清宗门,往后不会再回京了。”

“朕也是疯了,让锦衣卫拦下她,加上前一晚喝得有点多,便、便强迫了她。”

皇帝虽连连叹气,可神色间并没有强烈的懊悔,甚至还有压抑不住的庆幸,他也没发现李煦安眼里的唾弃和厌恶。

“她懂道术,却没伤朕分毫。她其实心里也有朕的。”

“朕没想到就那么一次···她就、有了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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