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的天如深海倾倒,由浓烈到清浅,直到落在地平线上,变成一道银白的长弧。

天还未断黑,火烛已经在流青河上飘浮,斑鼓月琴托着轻纱一般柔情的吟唱送到脂粉香的风中,飘渺朦胧地告诉每一个寻欢的人,玉腰城就要到了。

梁春背着一把白布包裹的刀下了马,走到河边,捡起一朵炉火般的红色芍药花。她试了试想戴到头上,奈何她的发团子太小,花又太大,插上去就直接歪到了脖子上。

无奈,梁春把花别在马儿脑袋上,再用自己的粉色发带子系上,倒是合适的很。梁春高兴地拍了一下手,像解决了一件天大的事情一般。她又绕着马儿走了几步,最后抱着手对自己点了点头。

河中的芍药花越来越多,宛如神女的裙摆在流动。梁春牵着马儿走了百二十步,终于这位神女迎面而来。玉腰城笑意盈盈,热情似火地迎接每一位迟客。

高楼邃阁,绣幕如云。男女杂沓,交臂不辨。人意湖光,俱有喜态。有万人山海之游,千骑云龙之集。五国十城之物无不至此,四海千河海错皆列于市。

花市上鲜花簇簇,各地的花儿挤来挤去,多么名贵的花儿在这儿也只能挤着,怨不得那么多芍药都放河里做花灯了。

珠市摆着的珍珠、琥珀、绿松石、玛瑙、水晶珠、琉璃蜻蜓眼堆成一座座五光十色的小山坡。一个华裳少年拿起一颗两指粗的金珠,卖珠人啰啰嗦嗦,他开始不耐烦起来,随手一抛将金珠扔在了屋檐上。卖珠人正要发怒,撒珠郎招手就让家仆付了珠价。

过了珠市,又有卖各式妆饰的铺子,手绢、步摇、流苏、袅朵、绣花缎勒,光炫耀目堪比银河星辰铺满天河。梁春一口气买了好几个颜色的发带子,光红色就有桃红、银红、霞红、粉红、赤红五种。她挑了条桑初生的嫩黄色,歪七扭八地捆在头发上。

旁边卖口脂的阿婆喊着:“美人祭、桃夭、朱草、嫩退红、半边春、栀红、扶光、粉米儿、韶荣、丹花巧、洛儿衣、淡香心、朱绯格、双霞媚、花奴棠梨,今儿货可是齐了!”

“我偏不喜欢这些,我想要乌膏,你这儿可有?”一个珠翠成云、绣金红背的高髻女子挑剔道。

“赶巧了不是,最后一盒!”

阿婆殷勤递上,高髻女子却不伸手,她身后的中年男子接了乌膏,细细地抹在高髻女子的唇上,墨黑双唇,冷若淬毒。

“我也不知道你为何喜欢涂泥,大抵女子是这天下最难解的谜了。”中年男子叹着气,将钱递给阿婆。

梁春牵着马转了小半圈,看见好几个带着绣鞲的少年拥着美貌的女子骑马游街,她也想上马,但她的马伸着脖子要吃药市上的人参。

“臭马儿,快走!你得记着你是吃干草的!”

一人一马犟了许久,鼻子里都喷着粗气,梁春鼓着腮帮子用手把马的眼睛蒙地死死的才能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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