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泓之头回听她说这种俏皮话,愣了下便笑开了。
李娘子原是真的未受楚郎君影响,并非伪装,他有意的避开反倒是将她小瞧了。
“李娘子此话折煞在下了。不过,娘子肯割爱,我白得了好处再假意推辞,便有讨巧卖乖之嫌了。”
“裴郎君坦荡。”
李玥妩看了眼漏斗,估摸着李清远回来的时辰,叫孙婆婆将焖着的母鸡捞了出来。
李清远以第七的成绩通过县试,王夫子对他的要求更高了,他自己也劲头足,读书更是刻苦。
这老母鸡是孙婆婆在乡下收的,炖了两个时辰,鸡汤味浓鲜美。这鸡肉吃着倒不是十分鲜嫩了,她便想着做个手撕鸡。
“姑姑。”
李清远往日散学总要多留二三刻钟,今日回来的早了些。
他神情萎丧,问候的话也说的有气无力。
李玥妩便多看了他一眼。
注意到小馆内的裴泓之,李清远眼睛蓦的一亮,一扫方才的沮丧,声音高扬。
“裴先生!”
裴泓之含笑点头。
“裴先生,您送我的《四书注解》我都有认真看过,先生十六之龄就有如斯般深刻见解,学生难望项背。”
“你不必妄自菲薄,细数我朝建制以来,十岁便能入县试前十者,不过一手之数,你便是其中之一。”
李清远微红着脸,同样的话自其他人和裴泓之口中说出是不同的。
“只是你也无须太急切,少年轻狂,可扶摇而上九万里,但少年亦要有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的疏朗。”裴泓之说着,在他肩头轻拂了拂,便连同李清远心头的一点尘埃也一并挥去了。
李清远正色道:“多谢先生指点,弟子当铭记于怀。”
裴泓之点了点旁边的凳子,示意他一起坐。
“我不是夫子,此地也并非学堂。想来也没有那座学堂有这般诱人的香味。”
端着鸡汤过来的孙婆婆也乐了。
“裴郎君瞧着寡言,老婆子倒是眼拙了。”
“此所谓人不可貌相!”李清远抢着答道。
李清远乖巧懂事,巷子里没有人说不好,但孙婆婆总觉得他有些闷了。旁人家的孩子十岁正是猫嫌狗厌的时候,李清远已经是童生了。虽然她为此很是骄傲,又希望他也能皮一些。
看他这样,很是高兴的掐了下他的脸颊,忙又去跟后院的李玥妩说。
李清远揉着脸颊,犹犹豫豫开口。
“先生,学生能问您个问题吗?”
裴泓之自去一旁拿了碗筷往桌上摆。
“可是让你方才困扰之事?”
见李清远点头,他点头道:“且说来听听。若你带着满腹愁绪用饭,对你姑姑的手艺也是辜负。”
“是也。”
孙婆婆和李玥妩一前一后端着盘子过来。
“小时候听我阿公说,怒后不可便食用,食后不可发怒,这带着愁绪吃饭,是要闹肚子的。”
李清远起身,向裴泓之行了一弟子礼,才将困扰他一日的疑惑问出。
“学子读《卫灵公篇》,‘微子去之,箕子为之奴,比干谏而死。圣人以为此三者为‘仁’者。然《微子篇》,圣人有道,‘民之于仁也,甚于水火。水火,吾见蹈而死者矣,未见蹈仁而死者也。’比干乃是‘蹈仁’而死,那蹈仁者是生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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