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嗔痴贪念,戒好逸淫奢,戒逞凶斗狠。

记仁而无忧,记智而不惑,记勇而不惧。

受了三戒鞭,往后行事由己,祸福荣辱皆与裴家无关。

“主子受鞭那日,山长叫了整个书院的人观刑,说是要警示学子,所以教习的鞭子也下的极为重。但主子都没吭声,生生受了。”

李玥妩记得孙婆婆曾提过,裴泓之十六参加县试,十八中举,六元及第。

他下山,也就才十六岁。

十六岁。

在她的时代,才刚入高中。

裴泓之放下汤匙,叫无为再去为自己盛一碗。

对比李玥妩经历的一切,他算得上顺风顺水。

“你那时应当才入京吧。”

“不是。”

夜凉如水的春夜,李玥妩头回向旁人谈及自己的从前。

“李家村出事时,我刚过十三岁的生辰。”

虽然穿越到了一个陌生的时空,因为家人的温暖,她很快就适应,也逐渐从前世异种降临的噩梦中挣脱出来。

李家人很淳朴。上头三个哥哥,对于最小的她格外疼爱和照顾。战争年间,灾荒频发,她却不曾挨过一顿饿。

她略大一些,就赖着哥哥他们,哭闹着一起去后山。利用树枝削成的箭,每回都能扎到一些野物。

一两回能说巧合,次数多了,大哥就察觉不对了。

他不声张,回去后跟父母说自己要学打猎,用家里全部的银钱,拜了个猎户当师父。

如此,在家人的遮掩下,她平安长大,并未引得旁人怀疑。

“小恒拜入县城的夫子门下,家里很高兴,阿娘说要做些好的庆祝。”

她跟着翠荷和巧娘上了山,当时满怀欢喜。

可变故来得猝然,她们甚至来不及悲伤,就被迫逃亡。

跟翠荷和巧娘走散后,她在破庙救下了一个险些遭遇不幸的女子,就是真正的李玥妩。

那时,李玥妩已心存死志。父母兄长俱已故去,侄子被拐,襁褓中的侄女也因高烧夭折。唯一的亲人远在盛京,没有半点消息。

“我顶替她的身份成为李玥妩,摆脱顾昌明的追查后,去了盛京。”四年间,她从未放弃寻找凶手,可线索寥寥,希望渺茫。直到那日,她看到了武德卫衣衫上代表他们身份的暗纹刺绣。

她拿出从兄长临死前攥在手里的半片血衣,上面刺绣与武德卫衣袍上的样式如出一辙。自此,才有了调查的方向。

“李小婵。”裴泓之轻唤了一声,抬眸望向窗外的下弦月。

婵娟有丽玉如也,美笑当予系予马。

李玥妩好半晌,“嗯”了声。

裴泓之一笑,正要说些什么,无为就大踏步迈了进来。

“李娘子,粥没了!”

那么大一瓮,他只不过盛了一碗,剩下的都没了。

抱着空了的陶瓮,无为如遭雷劈。他气鼓鼓问了一圈,才知是大夫闻着味儿,舀走了一碗。医馆的人见状生了误会,以为是宵夜,都去盛了。

“瓮底都被刮得干干净净,一点儿没剩!”

裴泓之的笑意散尽,眼眸里映着月色,语气低落,“可我还饿着。”

李玥妩隐约记得,有回张大人提过,裴侍郎人如其字,如山泉一泓,远观清亮透彻,近身凉意习习。举手投足皆不出于法度,彬彬有礼,但也疏远游离。

可见,御史台谏官也有眼拙的时候。

她拿走无为怀里的陶瓮,出了房间。

无为扒着门,探头看了眼。

“李娘子去厨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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