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泓之并未推脱。
“且容我想想。”
五人不知,裴泓之想了一夜,隔日会给他们怎样的惊吓。
龚御医在沈中官将雷院正支开后,为正德帝行了针。
“配着微臣开的方子,用上两副即可见效。”
正德帝眼底浮现喜色。
逆子,竟敢伙同外人弑父。
纵然你们再如何费尽心机的算计,可朕是天子,受命运眷顾,总有一线生机。
怀着这份泰然,在宸王抓着他的手按印时,正德帝也并未多做反抗。
“爹爹放心,朕会尊您为太上皇,奉养您至百年。”宸王放声大笑,笑声中是多年夙愿实现的开怀,是对即将君临天下的畅快。
良平和霍南誉立在他身旁,眼中是如出一辙的平静。
宸王等不及到下个大朝会,当即就叫宫人们去传口谕,将大朝会提前到了明日。
“…父皇被邪病缠身,分身乏术。深知国不可一日无君,特立此传位诏书,辅国公,便由你来宣读吧!”宸王感念辅国公对他多年的帮扶,决定将此殊荣予以辅国公,权做回报。
被点到的辅国公出列,“臣接旨。”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可心中已然叫苦不迭。
但凡旧主犹在,另立新君的诏书,需得三公、重臣在场为证。可朝中,不论是以永宁侯和怀化将军为首的武将,还是以吴敬石和裴泓之为首的文臣,无一在场。
这诏书的真假,全由宸王信口所言,如何取信于人?
不论日后史书如何记载,他作为宣召之人,都逃不过一个“奸邪”的名头。
苦心经营,低调做事十数载,他才叫杜家的名声稍有好转,此番,尽成了白费!
可辅国公拒绝不了,还要欢欢喜喜的应下。
“朕生长军旅,勤劳邦国,艰难险阻,实备尝之。定天下之袄尘,成城中之大业,而焦劳成疾,力有不逮,延年亲贤,可付朝邦。次子宸王天忠睿哲,神授英奇,自列王藩,愈彰厚德,授以神器,时惟长君,可于群英殿即皇帝位。”
言毕,大殿内沉寂一片,无人应声接旨。
宸王的脸渐渐沉了下去。
“本王……”
“微臣有本启奏。”裴泓之打断了宸王的话,自队列中走出,“臣有三问,请王爷解惑。”
“一问王爷,官家本为邪风入体,因何卧榻不起?猝然立下传位昭书,可有旁人在侧为证?”
“二问王爷,静王以造反被圈禁,我等皆不曾目睹,亦不知内情。立嫡立长尚未定论,静王为何而反?”
“三问王爷,官家诏书言自列王藩,愈彰厚德。王爷入朝七载,毫无功绩。且南下赈灾贪墨在前,搅乱科考牵扯舞弊在后,伤民之利,损国之本,何以承继朝邦?”
宸王立在高台之上,足下裴泓之微若纤尘。
可就是这粒仿佛抬手就能挥去的微尘,让宸王被百官的审视扒皮,让本该顺利的继位成了一场充满疑云的笑话。
“裴兖。”宸王紧咬着牙根,挤出两个充满怨毒的字,“敢尔?”
裴泓之恍若未觉殿内外已然蓄势的侍卫,脊背依旧坚挺,声音也始终平稳。
“请王爷,为臣解惑。”
宸王一步步走下台阶,脚步声沉重,“有官家私印在上,本王何须再为你解惑。便是本王不答,你又能奈何!”
裴泓之抬眸,与他对视。
“臣不过卑贱之躯,又有何惧!”
宸王抬手,招了一旁的侍卫上前,缓慢的抽出其腰间的佩刀。
他面容狰狞,眼底泄出几分癫狂,“好,你裴兖大义,不惧生死。本王成全你!”
“王爷,慎重!”
百官一叠声的呼唤,只叫宸王越发愤恨。
距离帝位,只差一步之遥,裴兖却非要挡在他面前。
那就别怪他,踢开这块绊脚石。
“王爷。”霍南誉上前,按住了宸王扬起的手腕,“慎重。纵然不念他的身份,也要念在良平先生的情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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