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幸存者们知道他此刻的惶然和凄惨,大概会乐于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叛徒的痛苦之上。
不过现在没人去关心这个胖子。
过度紧绷的神经需要充足的休息,防御工事还在,众人索性关门闭户狠狠睡了一整天。
夜里,厉航经过充足的休息和复健已经恢复过来,在平台上活动四肢。
村子里安静的很,末世后连蝉鸣鸟叫都通通消失了,空气里还有未清理的丧尸尸体产生的腐臭。
温书宁的身影在小院门口出现,他双手捧着唐刀,郑重的放置在门口的砖地上,然后往出村的方向轻手轻脚的离开。
厉航静静看着他走,片刻后偷偷跟上,经过门口时捞起了那把红布裹刃的唐刀。
从清醒到现在,温书宁小腿上遍布的细小牙孔和蜿蜒到军靴里的血迹总是在他空闲发呆时闯进脑海,犹如达摩克利斯之剑悬于头顶,让他总是心中惴惴。
然而温书宁嘻嘻哈哈与往常无二的样子总是让他无数次咽下已经到嘴边的话。
现在,悬顶之剑终于斩下。
他用膝盖想都知道这个傻子想干什么!
厉航尾随着明显心不在焉的温书宁,看他盯着招待所的小楼看了一会才转身离开,看他一步步在拒马阵里徘徊,甚至拿绳子绑在拒马上,拉过另一头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很久,最终放下绳子下定决心从陡坡跳下。
温书宁踩着满地的残肢往前走,发烧使他头脑昏沉。
月光洒下,让他的面容清晰可辨,长睫低垂猫眼半眯,失去生气的样子像个夜行的艳鬼。
然而丧尸不会管你是什么物种,它只会遵循对血肉的渴望满脸狰狞的张大嘴扑过来。
夜间的丧尸灵活很多,温书宁对着直扑过来的尖牙站定闭眼,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和入肉的尖牙并未到来,刀锋破风声响起,伴着厉航的破口大骂。
“妈的,你拿我爸裤子裹刀?!”
温书宁睁眼,救世的持刀骑士在他面前把刀上血污甩下,藏锋黑沉沉的刀身在月光下显出磨砂的质感。
平时清冷淡漠的青年回身瞪他,眼里是丝毫不掩饰的愤怒。
“能耐了啊,大半夜跑出来自杀!”厉航一句话出口,马上闭眼深呼吸,把怒气压下去。
“活着不好吗?不好吗?!回答这问题就这么难?!”
厉航泄愤一般抡圆了胳膊一刀斩断边上丧尸的脑袋,连拉带拽拖着温书宁往回走,他显然气的不轻,步伐飞快。
温书宁游魂一样被他扯着,踉踉跄跄跟在后面。
一路回程,踩着丧尸尸体爬上陡坡,走过车阵,路过拒马和垂在地上的绳索。
他之前的挣扎和认命像这些场景一样被远远甩在身后,逐渐隐没在夜色里再也看不清。
温书宁感到心脏重新跳动了起来,他像在密室里久关的人被猛然拉出来呼吸到新鲜空气一样,近乎贪婪的去看眼前人的眉眼。
命运不公,为什么偏偏是感染了仓鼠的丧尸病毒后,才出现这样一个愿意把他拉回生路的人呢?
直到进了家门,厉航松开手,温书宁才靠着墙壁缓缓瘫坐下去。
一路过来,厉航已经整理好情绪并打好了腹稿反复推敲演练,他开口第四次问。
“活着不好吗?”
温书宁慢慢的去剔指甲缝里的血污,一字一句慢吞吞的回:“我只是觉得,活着或者死了,都没什么区别。”
他想扯起一个笑,但有气无力的于是很快放弃,“你有你爸要等,你有活下去的目标,我没有。”
厉航叹了口气,在他身侧与他并排坐下,并不去看他的脸,“你有队友。”
发烧产生的高热通过相贴的肩臂传递过来,他仿若未觉,语气轻松,就像在进行友人之间日常的闲谈。
温书宁在昏沉的脑袋里努力检索信息,慢吞吞的组织语言,“其实说起来,他们跟我也是萍水相逢的关系,呐,你看谭姐,我在温县边缘碰到她,她前夫带着孩子去了A国,以后大环境恢复,她是想去A国找孩子的。”
他顿了顿,继续说:“再说冬飞,他家人全死在丧尸手里,他想找个安全区参军,哪怕最后死在战场上。”
“还有老朱,无儿无女没老婆的,好不容易勤勤恳恳奋斗了半辈子,到头来房贷刚还清就……”
头脑因为持续的思索慢慢恢复一点清明,温书宁感到自己的呼吸都开始热烫,“他现在就想找个稳定的安全区,找个文书的工作过完这辈子。”
厉航盯着书架下面的猫碗,表情淡淡的,继续跟他聊下去,“还有温花鸟,据说她是你捡来的,你是说要管闺女的不是吗?”
感觉小腿开始发木,温书宁盯着军裤破烂的裤腿边露出的僵紫色皮肉扯动嘴角,“花鸟,我原本就打算等找到大型的安全区,让她跟着老朱安稳过日子的。”
“所以,”他慢慢的眨了眨眼,“他们都有各自预定的去处,有我没我其实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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