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体了却还能跳动的心脏?赫莉娅死死盯着手中盒子里的东西,脑袋上瞬间长出了八百个问号,但很快她又释然了。

摩洛根教是邪教,如果是他们,那做出任何疯狂奇怪的事倒也是正常。

要是他们做了正常的事,那反而才奇怪呢!

这小盒子放在星期一尸骸的胸腔内,那应该就是他的心脏了,那既然他的心脏还在跳,那他应该是还活着的。

但,还是很奇怪啊!如果棺材里就只剩下他的心脏,那总不能是心脏长了嘴把投喂的那些血肉都吃掉了吧?肯定不是啊!这小盒子里很干净,半分血都沾染上,而且在赫莉娅打开它之前,是被一道锁外加一层屏障隔开,不大可能是自己跑出去“吃饭”去了。

可赫莉娅到现在也没碰上任何活物,且看刚刚搬运出去的骨头上,有的血肉看着还很新鲜,塔罗德前不久应该才来喂过,而且应该还喂了不少,毕竟有一段时间要来不了,更何况棺材一直是密封着的,直到她来掘坟才被打开,就算里头藏着活物,那打开后她也该察觉到才是,但问题就是没有,这个卵地方,除了自己以外,并没有别的活物。

那就只剩下这道奇怪的屏障了。

赫莉娅从带来的包裹里拿出一块被布缠着的猪肉,这是她趁德玛丽做晚饭时溜进厨房里偷的,毕竟俩小孩都给了这么明显的线索了,她自然是提前准备好了才过来的。

她把那猪肉丢到了屏障之上,然后双手扒在棺壁上紧盯着里头。不出所料,很快她就看见那屏障闪烁着诡异的红光,而在红光的裹挟下,那块猪肉一点点被分解,就像是融化了一样,与屏障接触的地方一点点消失,向下渗透,化为点点星光流进了那具不完整的尸骸内。

赫莉娅看向手中的小盒子,且看刚刚那光点流动的方向,大概是流进了放在盒子中的心脏。

塔罗德投喂这些肉,是为了维持这颗心脏的跳动,这些肉经过屏障的提取,化作能量供给心脏的主人存活。

那现在已知,这口棺材是星期一的生命之源,是维系他生命的本源,那么,为什么塔罗德的衣柜里又有一套人皮呢?星期一难道只剩下了一颗心脏、一张人皮和一具尸骸吗?这算哪门子活着?

既然塔罗德能够通过灵魂转移实现不死,那星期一,是不是也可以?

他会不会不需要像塔罗德那样需要固定的身躯才能实现灵魂的转移,他甚至可能不需要身体,只要一颗还能跳动的心脏,就可以以灵魂的姿态存活于世间,只要他需要,就可以穿上那套人皮,变成人。

“鬼影……”赫莉娅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孩子们说的那个鬼影,那应该就是星期一!或者准确来说,是套着人皮的星期一!是星期一的灵魂!他怀疑阿西尼和法妮知道了自己的秘密,所以一直在盯着她们,但碍于某些原因没有直接杀掉她们。

所以是什么东西限制了他的行动?是因为孩子们没有触及到真正的秘密吗?

不对,如果真是这个原因,星期一不该一直死盯着法妮才对,甚至整夜整夜站在人床边吓唬人。他这番举动,更像是受制于某些东西,而不能直接动手把人杀死。

某些东西……?

她忽的脑子里闪过一道光,想到这里,赫莉娅立马转过身从坑里爬出来,把存有心脏的盒子盖上往腋下一夹,飞快往孤儿院跑去。

孩子们有危险!!!

一道飘忽的人影拖着绵软无力的腿跟鬼魂一样飘在孤儿院那条昏暗幽长的走廊上,沉重的脑袋低垂都快要掉到胸前了,只能看见对方略显凌乱的一头黑发,古怪诡异的音节随着他的飘动传出,似是在哼着什么噩梦版童谣小曲,垂在身侧的右手拎着一把长剑,剑锋拖在地板上,沾染在其上的血随着他拖动的动作而在走廊上留下一道断断续续的血渍。

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件被衣架撑着的衣服悬挂在空中,并且还在诡异地缓缓向前移动。

而沿着血迹往回追去,只见一扇半开着的房门下有一滩血正往外流动,而房间内,则是躺着一具被割开喉咙、挑断手脚筋的尸体,眼球突得几乎蹦出来,脖子上还有青紫的掐痕,合不上的双眼表明了死者生前最后一刻的情绪——惊恐。

窗外的风呼哧呼哧地灌进屋子里,裹挟着屋内的血腥气扩散开来,似要将这死亡的气息吹遍整座孤儿院。

因为阿西尼今天说的那句话,法妮被吓得完全睡不着觉,在床上翻来覆去,用被子把自己全身裹住,连脑袋都不敢露出来。

被子里是安全区这件事,似乎是任何一个世界几乎所有人的共识,连异世界也不例外。

可她又实在是想知道阿西尼所说到底是不是真的,就只好蜷曲着身子,在被子边缘拉开一条细细的缝,借着缝观察床边的情况。

别害怕,公主姐姐在帮我看着呢,有公主姐姐在,她肯定会保护我的。法妮心想。

赫莉娅借住的杰帕斯的房间就在隔壁,而且睡觉前她跟法妮保证过自己会帮她们盯着房间门,只要有任何鬼鬼祟祟的人影接近,就会立马出手把人抓住。

当然,赫莉娅说这些都是哄孩子的,毕竟她也是在确认星期一棺材后,才确定那个飘忽不定的鬼影是意欲行凶的星期一,而非孩子们因惧怕不安而臆想出来的幻影。

但当她后知后觉意识到真相时,拯救的机会已经与她擦肩而过,而她一时的好奇与贪婪,在她毫不自知的选择下,走向了最糟糕的结局。

又是她最熟悉的血腥味,赫莉娅甚至都怀疑是自己的鼻子坏掉了,不然为什么会在孤儿院里闻见比那装有血水与数不尽的尸骸的棺材还要浓郁的血腥味呢。

她迈步向前,隔着厚实的靴子都能感受到脚下那黏腻的触感,她低头看去,发现木制的地板上早已被血浸透,甚至满到溢出,要将来往者的脚步绊住,拖着留下来。

一声刺耳的尖叫将赫莉娅的注意从恐慌中拉回,她紧握着魔杖迈开步子朝声源处跑去,她跑得那样快,快到她的心脏已经叫嚣着疼痛,可她也没有放慢半分。

她将途经房间的门一扇扇拍开,孩子们或害怕地抱在一起缩在角落,或分散着躲在床底柜子里等地方,赫莉娅无暇顾及他们,只来得及叫他们赶紧离开。

“带上其他人跑!往大路上跑!去找守卫!快!”她抓着其中一个年纪稍大且还算镇定的孩子嘱咐道。

她没时间给孩子们套保护魔法,只得一把将脖子上那条卡尔泽送的项链扯了下来,塞到了那孩子手中,“让大家跟在你身边,它会保护你们!快走!”

幸运女神或许不会愿意保佑她,但一定不会吝啬将好运赐给这些本就生活在不幸中的孩子们。

她稍微留心数了一下,一个房间大概睡八个孩子,但也不排除有房间没睡满的情况,而她路过了四个房间,血水是从走廊里一路流过来的,也就意味着,里头房间的孩子,很有可能全部遇害了。

她停在了第五间房的门口。

她看见,一张诡异的人皮正抱着一个孩子犹如野兽般撕咬着其胸膛。

她看见,人皮脚下东倒西歪躺着好几具瞪着大眼宁死也不肯闭上眼睛的孩子,他们的胸膛被破开,脑袋都齐齐歪向房门这边,就好像到死前都依旧在盼望着某个人会来救他们。

她看见,曾经那个乐呵呵抱着她一口一个公主姐姐的熟悉身影,小小的身躯扭曲着躺在血泊中,嘴巴微张着,似乎是在呼喊着什么。

“我要你死!”赫莉娅气得双眼发红,握着魔杖冲向那张如鬼魅般的人皮,嘴中快速念叨着咒语,一道火龙从她手中甩出,缠上了那如布条一样柔软无骨的人皮。

趁着人皮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她一把夺过正被他啃食着的孩子,温热的血溅得到处都是,烫得厉害。

孩子得有多痛啊,即便胸口被咬得血肉模糊,甚至可见那森森白骨,可她却仍未死去,只能无力地任由自己被人啃食。

但赫莉娅救不了她,她不是治愈魔法师,用不了治愈魔法,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怀里的孩子大张着嘴,任由血从喉咙涌出,伸出小小的手想要去碰赫莉娅,却在半空中就无力地坠了下来。

“啊!啊!啊!”赫莉娅的手不自觉地颤抖,她感觉自己手上宛若有千斤重,她竟然有些托不住这瘦小的孩子。

生命的重量怎么会这么重啊?怎么会这么重啊!重到我托不起,却也不能轻易放下。

眼泪早已夺眶而出,不知不觉中浸湿了她的脸庞,她的嗓子发紧,吐出来的只有崩溃的尖叫声,她感觉眼前只有一片血红,红到几乎要发黑,可黑中又透着抹不掉的红,刺眼得厉害。

“你他妈又是谁?”星期一捡起被他丢在一边的长剑,抬起他空空如也的眼眶看向崩溃哀嚎的赫莉娅,他下半张脸满是血,开口说话间露出他那口食人肉的尖牙。

身上越缠越紧几乎要崩断他骨头的火龙似乎对他毫无影响,如果这魔法放在平常人身上,这会儿肯定已经死了,但他只剩下一张人皮和几根骨头,俨然算不上是活人,这魔法对他能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

赫莉娅不回答,将怀里的孩子放到一旁,抬手拉出领域,把星期一和自己直接传送到领域内。

孩子们已经死得够惨了,她不希望再破坏他们的尸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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