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这个常年独居深山几乎不与外界接触的高瘦老人不但不见轻松和喜色,反倒面色紧绷,出剑愈来愈快,眼中的愤怒愈来愈深沉,像是按捺的风暴。
老剑客的剑海受到主人的影响,原本密密麻麻倒插其中的幻剑纷纷猛烈颤动,发出嗡鸣,哪怕不是老剑客刻意而为,依旧荡漾出可怕的剑光撕裂四周的草石泥土。
老宗师有意引着妖鹤移动向其他人的战场,在保证能压制住对手的同时尽可能去解决更多的松鹤。
这个意图很快被他的对手发现,本就凶性高于理性的妖鹤一声长鸣,在其身后一株高大的古松浮现,其干蜿蜒,叶如小剑,摇曳间洒落血色与青色的微光,神异不凡。
妖鹤的攻击和感知在剑松洒落的光辉下明显增幅了些许,羽翅斩出的剑芒上竟带上了微弱的元神之力,让老宗师不再能腾出手来。
老宗师的额间光芒也变得炽烈,甚至连眼瞳都染上了金光。
蔚蓝的环海上升起一面千仞峭壁,笔直竖立,底部青岩层叠,布满了坑洼,往上则是灰白交织的颜色,一条飞瀑垂落,直接砸进海面,白浪翻滚轰鸣作响。
没有神光也无异处,这就是普通一段海边的绝壁,是老宗师渡过红尘海后所寻找到的“心山”,是他枯坐数十年才看到的天涯。
百年前师傅问他,你的红尘海,缘何要来问我?
那一次之后师傅兴许有些烦了,就罚他到白龙崖顶闭关自悟,破不开三境便别再下来了。
年轻气盛的陈四海坐在崖顶,时而想红尘海到底是什么,不知外界又有哪位敌友开辟出红尘海了,也想起数年前游历牧州在镜心湖畔月下见到的那一袭清雅的白裙,思绪万千却又一头乱麻,理不出始终,分不出先后。
初时还会有同门来看他,过了三个春秋,就只剩他一人了。直到看了崖前李花两度开,又一次有人上白龙崖了,为他带来一封镜心湖送来的一封喜宴请帖。
上书镜心湖弟子云浅于半月前进入红尘海,又与少府山大弟子珠联璧合,双喜临门,宴请四方。
他坐在李树下出神许久,忽得就懂了,将请帖丢下了山崖,任由其在眼前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只能看到东海的蔚蓝深邃的海面。
胸中一片明阔的陈四海把李树上的李子全吃完了,下崖而去。
他的身后虚幻的蔚蓝之海微微荡漾,一条几乎微不可见的头长独角的小鱼在没有尽头的海面下游弋,冲腾,却带不起一点波涛。
牧州的年轻术者们依旧在照耀那个时代,没人知道天涯里那个销声匿迹数年,被渐渐淡忘的陈四海已经进入了三境,轻狂不再,徒留豁达。
世如平潮天海阔,人如游鱼度几争?红尘遥缈无翻覆,异风再济同花树!
师傅逝去后,他不得不接下天涯的传承,可他不爱管这些,便只把一切让师弟去做,让弟子门徒有修行问题再来向他讨教,然后便搬上了白龙崖,坐在了李树下。
他早已知心山为何,却感觉哪里差了什么这个四境总破不开。后面干脆想着死了就死了,师傅活了一百二十岁,自己好歹多活了二十年,比师傅还厉害些。
但看到天涯当时那批蠢材又连一个能接手天涯的都没有,有潜力的又还没成长起来,能使唤的师弟也死得比自己还早,只好服下圣泉,又续了几十年命,心山半立,为后人再保驾护航几十年。
寿元临了却突然听闻碧鹤峰剑宫现世,或有心山契机,于是收到邀请后安排好天涯事宜便不管那些哭哭啼啼的徒子徒孙过来了。
只是现在看来,或许自己是真没有这个缘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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