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晓看着地平线的方向。

天空依旧是一片蓝黑色,盛夏的天气晴朗无云,远离人烟的荒地上,繁星清晰可见。长夜漫漫,离日出显然还早。

他试图挪动四肢,身下的石子被翻动起来,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金属碰撞时发出的清脆响声。

身下的地面混杂着碎石与枕木,一排一排地延展开来,硌得他的背很不舒服。后背和双腿被两条凸起的钢铁垫起,和枕木一起朝着左右两侧不断延伸。手腕脚腕传来坚硬的触感,那是四块半圆形的铁环。其中一块已经与手分离,但仍有三块死死钳住了他的手脚,把他整个人压倒在地上。

宣晓躺在一条铁路上,确切来说,是被锁在铁路上。

直到现在,他还是没清醒过来,记忆一团乱麻,无数过去的人和事在脑子里来来往往。但他还是想不清自己到底是得罪了哪号人物才会落到如此下场。不久之前自己还在一场学术交流会上举着酒杯和其他学者们谈笑风生,在之后两天唯一一口液体下肚后,自己似乎眨了下眼睛,又好像后仰了一下,接着就发现被困在这了。

起初宣晓还能抱着侥幸心,以手指脱臼为代价挣脱一条镣铐。但在身体彻底脱力后,他就只能在绝望中品味脱水的痛苦了——那杯饮料里没准掺了消磨人体力的毒药,那些设计下毒并陷害他的人看来是铁了心要用这种最折磨人的手段置他于死地。但出乎意料的是,在口渴和恐慌中挣扎这么久后,宣晓自己反而看开了:

要么在这渴死;要么被车创死;反正活不成了。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想不通的时候隔壁一场空难都能吓的自己赌咒这辈子不上飞机;想通的时候哪怕自己已经能透过机窗看到不断靠近的地面都能从容摘掉氧气面罩最后喝一口茶。宣晓现在就处于第二种状态——除了茶。

舔舔干裂的嘴唇,又借着星光看看被自己砸的血肉模糊的手指,宣晓长长地叹了口气。被困在这里已经快三天,如果像这样保持现状,那他大概活不到明天早上了。现在宣晓估摸自己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在铁轨或者周围的荒地上写点血书之类的东西,权当给后人留个警世恒言,谨记食品安全与逃生手册的重要性,就算真的被背刺也别死这么憋屈……

但就在他抬起身,把手指插进沙土的同时,远方传来了火车的声音。

“终于是来了。”宣晓心里一阵轻松,他认命一样瘫在铁轨上。列车摩擦铁轨的声音比想象中还要刺耳,他不清楚是因为火车开的太快,还是耳朵贴在铁轨上导致的——但愿是前者,这样在最后多少能轻松一些。

列车很快逼近,宣晓能看到一只黑色的巨影正咆哮着冲向自己,车头上仿佛还闪烁着些许幽光,但看起来不太像车灯啊……不过那不是自己该关心的了,宣晓闭上眼睛,试图用生命的最后十几秒回顾一下自己的人生:

宣晓,26岁,联合政府自然科学研究院生命科学研究所首席设计师,参与完成了“生命之碑”项目,统计地球上出现过的所有物种,并制定出第一幅完整详尽的全物种演化关系总表。

放在史书上是相当辉煌灿烂的一生吧?但很快就会被一句英年早逝收尾,被学生草草略过后翻开下一页划重点……虽说人终有一死,宣晓也已经收拾好表情准备上路,但真到了死到临头的时候,不断逼近的火车声却突然让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死前未了的遗愿洪水般涌入脑海,不安很快转化成简单的条件反射和求生欲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冲垮了所有心理防线,瞬间占据了他的全部思绪:

“不能死在这里……”

宣晓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了即将撞在身上的车轮。

身体被某个冰冷的东西直直穿过,裹挟着仿佛能撕裂世界的力量。

“活下去!”

宣晓睁开眼睛,星空的图景在眼前徐徐铺开。

身体轻盈的宛如空气,地球的一切声音都被按下暂停键,澄澈无声的静谧围绕着自己。宣晓感到前所未有的轻盈。干渴与剧痛如同一场久远的幻觉般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通透感,仿佛浑身的细胞都不分边界地融在一起。意识穿透神经的桎梏向着四面八方无限延伸开来。他能明显地感到自己正身处一个极其宽广的空间,又能隐约地察觉灵魂正在与这一切发生联结。

宣晓尝试移动,但却无法前进分毫;他试图呼吸,却吸不进任何空气。很快他就惊讶地发现自己身处什么地方……四面八方地看去,面前只有比地球上还要耀眼的星空。他有些慌乱,自己正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情况下整身暴露在无垠太空里。

但他没死,不仅一点事没有,他似乎还能在这里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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