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尘天资委实惊人,悟性之高无物不通,纵有奇门诡道之术,第一遍他不晓其意,然则再观之一遍,便可立时抓拿扼要。
此锻器之术亦是如此。但见那铁匠一锤一砸,却正应“一捭一阖”“一阴一阳”“一收一放”之理。化繁为简,纵使不谙其道,却也渐掌其理。
渐悟其理后,再“化简为繁”,加以推演,验证。林尘只觉置身浩瀚海洋,疯狂汲取学识。心中不住想道:“这九指铁匠是何来历,究竟是有意教我,还是被我无意习得?我若习得锻器,日后打造武器,确简单得多。无论如何,此是大大机缘。我不可错过。”
更定心神,细加研习。不过一日光阴,竟心有明悟。如此这般,之后三日,林尘日日清晨而来,夜间而归,孜孜不倦。他每要做一事,便会全身心投入。从前习字作画如此,习武练剑如此,现今观悟锻器之术,亦是如此。
林尘好学天性,乃与生俱来,他虽知此世武道为尊,却不敢“唯武而论”,心中知道,唯有文武齐全,万道皆精,方才能算真正强者。一味只通武道,与莽夫何异?
第四日。他再来铁铺时,却见铁铺已经再不复见。林尘心道:“可惜,可惜,倘若再看几日,我收获更多,这只有九个指头的铁匠,定非凡人,虽不知他为何说与我有缘,但想来世间怪人数不胜数,何必深究?”心中对锻器,已有不同见解,心中知足。但一无铁锤,二无原料,始终不曾着手尝试。先记在心中,总归无错。
林尘心道:“在此城停留好久,是也该离去。”当日便收拾行囊,径出城去。
待他走后,那九指突然现身,一脸异色,心有余悸,有后怕之色。他身侧还有一人,其白发苍苍,大限将近,但一身书卷气质,正是失踪已久的张老画,两人同望林尘离去方向。
张老画道:“我觉这孩儿有趣,便叫你也看看,感觉如何?”九指道:“好骇人天赋,险叫他把我本领学完了。”张老画笑道:“我最心爱的两幅画,也叫他拿走了。”
九指道:“你疯了不成,那画…”张老画道:“我要死了,那画留着也是留着,何不传下去,再且说了,我叫他自己挑选两幅,他偏偏挑中那两幅,我有什么可说的?”九指道:“那也不成。”张老画道:“怎么不成?顺其自然罢了。你我何必操心太甚?”
原来张老画并非凡人,只因某些原因,暂居青宁郡。与林尘分别后,便径去寻得好友“九指神锻:罗铁”,交代一些事情,喝一些酒,叙一叙旧。
两人同行,赶赴回来时,见林尘通缉画像,张贴全城各处,罪名甚大。张老画认出林尘,只道数月不见,竟已翻出这等风波。
罗铁对林尘更感兴趣,心道:“此子年龄不小,胆色却包天。那吕追魂也在场,竟能叫他跑了?真是妙极,妙极,我倒想见他一见。”
张老画一笔一画,走遍天地,画遍天地,对山林走势何其熟悉。青宁郡本便在大乾以南,再往南走,定出大乾,抵达大庆。林尘通缉之身,朝南而走本为最佳。
但张老画素知林尘,其有“邪性”,至纯的邪性,只那份邪性,确与他毫无干系。他素来信奉“道法自然”,很少出手干预。更未曾试图安排、引导林尘。张老画便既猜想:“林尘小子定朝北走,说不得路过大乾长安,还会游上一番,顺道瞧瞧那皇帝老儿。去长安等,决计能够等到。但不知要等多久。”
于是思索一番,觉得林尘若朝北行,大概率路经小琼城,于是信奉“自然”,与九指神锻罗铁,一人在小琼城开设画铺,一人在小琼城开设铁铺。
只盼等到林尘。
倘若等到,自可见上一面,倘若等不到,便作罢也无妨。怎料真切等到,只道世事冥冥而定。
罗铁口中说得“有缘”,也确是字面意思。叫林尘多来铁铺瞧瞧,实则他想多观察林尘,想瞧瞧这人“三头六臂”。“九指神锻”名号甚是响亮,罗铁脾气古怪,锻器时有一铁规,决计不许旁人在场。
本料想,这小琼城甚是偏僻,也无甚武道强手,他九指神锻即便锻器,也无人相识。于是将“铁规”忘却。人来人往,却自个锤锻。
然林尘到来,罗铁对他素有耳闻,对林尘委实好奇得紧,叫他常入铁铺坐坐,此话也确无歧义,至于“传授锻术”更是无稽之谈。
他知晓林尘误会,心中正自好笑。哪知第二日,情况却发生大变。罗铁忽觉林尘眼神变了,那双眼眸中,时而沉思,时而明悟,罗铁登时想道:“此子…莫非真看出名堂了?”有此想法,越来越觉不安。
如此持续数日,灰溜溜收摊离去,再不敢献技。
林尘尚想:“天下奇人甚多,那位老前辈看似年轻,实则年老,定是怕技艺传不出去,故此不介意我偷学一二。”殊不知罗铁肠子都已悔青。
……
林尘行出城门,径朝北上,见山道两侧青山耸立,云雾遮霞,景色甚美,不住想道:“这大乾江山,确美不胜收,我若不出清宁郡,怕看不到这番美景。”又想起自出城来,相继遇到“云雾绳桥”“九指铁匠”等事,心中暗自警醒:“这世间怪人怪事忒多,是大福也是大祸,我需小心为上,莫要稀里糊涂,丢了性命,忒不值。”
林尘行将此地,已无追兵踪迹,自也放慢速度。待正午时分,太阳暑热难耐,林尘喝几口清水,心想强顶酷暑而行,速度虽快,却着实无趣。便寻一树荫坐下,打算暑阳隐退,才再复行路,但枯坐树下,亦是无趣,便打开地理舆图,查探附近地貌。大乾共有九州,占地极广,青宁郡所在“扬州”,乃大乾最南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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