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的一间大院里。
孙老汉死死的盯着洛言,生怕他跑了。
看那架势,只要洛言敢从那破椅子上站起来,他就敢再度施展百分百抱大腿的神技!
通过简单了解,洛言也大概知道了一些讯息。
这个村叫孤庄村,只有一百四十余人。
大部分青壮都被征兵抓走了,留在村里的,大多是老弱妇孺。
这些年,听说叛乱四起,以至于朝廷征税越来越重,很多人活不下去,甚至抛了田地逃荒去了。
至于是当了山匪,流民,亦或死于非命,那便不得而知了。
孙老汉妻儿老小都葬在这孤庄村,他一把年纪,也跑不动了,索性就在村里等死了。
“唉,咱死了便死了,还能下去见见咱那早夭的孙儿,但是这村里百十来口人,还有不少是有盼头的,不能就这么白死……”孙老汉就盘腿坐到了洛言腿边的地上,长吁短叹。
此时洛言也不再愤怒了。
他大致明白了这帮人“恩将仇报”的原因。
对于他们来说,无论是抢夺还是侮辱,这帮兵丁一个月才来一次,祸祸一顿之后便走,村里人其实还是可以活下去的。
至于几名妇人,其实也早就不在意什么清白与否了,甚至被抓进屋子,还有些庆幸,毕竟这样多少能有机会,保下一些口粮。
乱世人命如草芥,并不是一句玩笑,当活下去成为奢望的时候,一切道德荣辱不过是浮云。
什么礼义廉耻,风骨节气,那都是盛世的奢侈品,在这个时代,这个村落,这些于活下去只能成为阻碍的奢侈品,都是被弃如敝履的垃圾。
因而,面对官兵孱弱不堪,懦弱无比,面对更强的洛言,又有勇气来围堵,无非是洛言“行侠仗义”的行为,反而是彻底断了他们的生路。
洛言给的不是恩,是仇!
“算了算了,您老都没出过村子,哪里知道朝廷是如何治理的,我不是在这没跑嘛,你大可不必担心!”洛言安抚了几句。
“呵呵,咱看你是没见过世面,哪里知道这世道……唉……”孙老爷子叹了口气,不再多说。
“孙老爷子,您在这村子这么久,有没有听过什么寺庙啊?”洛言忽然问道。
“寺庙?咱们这小村庄,哪来的寺庙?倒是有个土地庙,不过荒废许久了,土地爷的神像都被砸了,唉,这世道……”
孙老爷子一聊起了,就刹不住车,顺带就开始抱怨当今这世道,民不聊生,三天两头的征税征丁,简直活不下去了。
“那有没有什么传说啊,神话啊,或者空穴来风也行,涉及到寺庙的?”洛言听了片刻,赶紧打断。
“嗯,让咱想想啊……”孙老汉皱了皱眉,思索片刻,忽然一拍巴掌。
“有了,咱们村以前有个孩儿,说是进林子的时候滚下坡去了,结果看到一座寺庙。”
“哦?那寺庙叫什么?里面有人么?”洛言眼睛一亮,他进入的时候,提示的信息便是“山里有座庙”。
“不知道!他自己迷迷糊糊的,就说看到座庙,再问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孙老汉叹了口气。
“要咱说,那孩儿就是睡迷糊了,他要真是滚下去,早被狼叼走了,再说了,老夫在此生活了一辈子,就是咱父辈,也没听说过村子附近有山,更别说有庙了。”孙老汉不以为意的说道。
洛言问清大致方位后,便将这件事记在了心上。
他出现的地方肯定不是随机的,那寺庙必然是力所能及,可以到达的,否则若是那寺庙此时在大西洋海底,那他累死也不可能找到啊!
“孙老!官兵来了!官兵来了!”一个形容枯槁的男子有气无力的喊着,冲进了院子。
洛言挑了挑眉,前后不过几个小时的功夫,官兵就来了?这地方交通信息这么发达?
“壮士……”孙老汉看了看洛言,却又没敢多说什么。
呼思乐都楞骑在马上,有些烦躁不安。
他是濠洲的达鲁花赤,算是地方的治安长官,总管一片地区的汉人。
元初的时候,这个位置堪称一方最高长官,落到现在,权责混乱,已经说不清到底是干什么的了。
这些年,汉人越发不安分了,动辄就有造反者,搞得他不胜其烦。
朝中更是因为治理黄河的问题吵得不可开交。
真不知道这黄河有什么可治的,决口淹死的都是汉人,死就死呗,何至于花费那么多钱粮啊!
不得不说,元朝的统治阶级,意识形态是真的迷!
他们都得了天下了,而且元朝版图之大,在整个华夏历史上都堪称数一数二。
可是统治者偏偏没有统治者的觉悟,他们统治了近百年,却总是把自己当成“入侵者”。
呼思乐都楞出巡,是为了躲麻烦的,最近他管的地方,贼匪成群,剿也剿不动,干脆以出证为名,行避战之实!
结果路过郊外时,遇到一个平民报告,说十余名收税的士兵被一个乱民杀了,呼思乐都楞当时便心中一动,立刻带着二百人马,准备过来屠杀一番,发泄一下心头的烦闷!
然而越走越远,越走越偏,呼思乐都楞都有心回去了,这鸟不拉屎的破村子,杀光了都没人知道,能用个屁的震慑作用?更何况死的都是汉人士兵……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看到了洛言,他又有更加拿不定主意了。
眼前这货,身材高大的不像话不说,更多的是这家伙打扮太过诡异了!
一头短发在这个时代,无论是蒙古人还是汉人,看了都会觉得这货脑子有坑。
衣服单薄,露着两条胳膊不说,他居然还不穿裤子!只穿着个亵裤一般的东西,不知羞耻,竟然还敢招摇过市!
然而这种种诡异而别扭的行为,让呼思乐都楞想到了一种人,顿时不敢随便动手!
洛言昂首挺胸立于人前,脚下就是一字排开,十余名士兵的尸体,他却看也不看。
周围多山林,马匹没用,这帮官兵就算要杀他,以他现在龙虎气加持之下的体力,往林子里一钻,再多几百人也抓不住他!
“你便是这群人的长官?纵容士兵劫掠百姓,奸污民女,你可知罪!”洛言大喝一声,声震四野!
呼思乐都楞有些愕然——他不懂汉语,所以一句没听懂!
但是并不妨碍他从洛言的语气和神态上,感受出一种责问,以及——高高在上?
是的,呼思乐都楞明显感觉到对方有一种“官威”,而且不是一般的官威!当朝宰相脱脱都没这么大气势!
立刻有之前被顺手抓来的翻译官把洛言的话翻译成蒙古语。
“这么嚣张?杀了我的士兵还敢问罪于我?”呼思乐都楞不由有些愤怒,但理智还是让他稍微克制了一二,他最近麻烦不少,不得不谨慎一些。
“问问他,是什么人,怎么敢如此大胆!”
翻译官立刻对着洛言喊了过去。
洛言一愣,这才意识到,对方的长官,好像听不懂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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