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屿行把商玦送到了住户楼底下。
来回折腾白跑一趟,商玦觉着这行为简直不要太莫名其妙。但陆屿行倒是挺乐意的,甚至好像还有点意犹未尽想陪着他再多走一段路。
商玦没邀请他上去,陆屿行也没提。
他把商玦的手攥了攥,又无意义地叫了商玦一声。
商玦:“干嘛?”
陆屿行安静了片刻。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商玦的名字。
他没商玦那么敏锐,也没商玦聪明,看不出来这个人到底怎么了。
但他还是能隐约地感觉到什么,在商玦跟他在校门口分别时,对他笑的时候,不是很真心。
“我是你男朋友。”他认真地说,“你可以依赖我。”
“……”
操,这家伙好烦。
商玦慢慢低头,下巴收进宽松的领口里,过了会儿才回了个不情不愿的“嗯”字。
*
几日后,冰雪消融。陈雪融在a市待了十天,工作也耽搁了十天。她不是能悠哉游哉放任自己轻松太久的性格,陪够了商玦也就回去了。
离开的这天,正巧赶上商玦没课,他打算送陈雪融去机场。
给陈雪融发消息提起时,商玦还没意识到哪儿不对,之后缓过神来,突然记起来母亲这回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估计是怕他别扭,陈雪融在a市的这些天,一直没让商玦跟她那位姓秦的丈夫见过面,导致商玦渐渐把这个人淡忘。
可要送机的话已经发出去,他不好改口反悔,当天还是过去了。
陈雪融的丈夫四十出头年纪,仪表堂堂,比起已经发福的商新荣仪态要好太多了。他在酒店外见到商玦微笑着喊了他一声“小商”,像普通长辈一样关心地寒暄几句,之后一路便很少开口。
商玦心头萦绕一丝诡异的尴尬,只有一点点,在车上一路无话。
本以为送走陈雪融时他会不舍,但真正赶到机场时先体味到的居然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抵达机场后先去柜台。商玦远远站在一旁,看着两人在柜台办理值机的背影。没有什么明显的亲密行为,但陈雪融无意识地跟男人靠得很近。
跟几年前比起来,陈雪融身上多了太多令商玦感到陌生的东西。但他为母亲高兴,真心的。
手续办理完,陈雪融独自走了过来,在商玦面前站定,有点不舍地捏了捏他的右脸,“妈妈走了。”
商玦对她笑笑,“嗯。”
陈雪融动了动双唇,与商玦相似的单薄眼皮下,眼瞳中藏着抹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
在家里还好吗?这问题她曾经在微信上问过商玦,不用猜都知道回答一定会是“挺好的”。
她也许有很多话想说,但过了这些年,商玦已经从那个穿着校服的青葱少年,长成一个似乎很成熟的大人了。说什么好像都显得不合时宜。
陈雪融的手心从商玦的脸上落下,搭在他的肩膀上,用眼光丈量他的身高,然后松开他,笑着挥了挥手。
商玦伫立在机场一隅,目送她走到丈夫身边,跟对方一同离开。两人的背影看起来异常和谐,起码商玦没在陈雪融跟商新荣在一起的时候看到过这种温馨的气氛。
她好像终于把商家那些烂糟的事情都放下了,这次回来居然连闵荭的近况都没打听过。
商玦心想:挺好的。
他是被陈雪融培养带大的,商新荣与陈雪融貌合神离,重心一早跑到了闵荭身上,很少实质性地管过他。陈雪融在他身上付出了多少精力,商玦心里有数。
她没做错什么,离婚时把他留给商新荣,也根本算不上错。
所以她得到幸福是毋庸置疑理所应当的,是吧?是的。
商玦轻轻皱起眉,感觉到匪夷所思。
其他人呢?商新荣作为丈夫在妻子怀孕期间出轨,闵荭明知他有妻子却还是选择当小三,至于这两人的儿子……商瑜的存在本身似乎就不算是完全正确。
这三个人放在任何一个狗血现代剧里都是妥妥的反派角色,可人家死皮赖脸地熬了二十年,烂锅配烂盖,现在貌似也过得……还行?闵荭商新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家三口,也勉强称得上一句“幸福”。
大家好像都过得挺好的。
没犯错的人过得很好天经地义,犯了错的人也逃过天谴活得凑凑活活。
商玦心里冒出一个迷茫的声音。
……那我呢?
这声音从他头脑中钻出来的一刻,商玦瞬间感觉到一种被鬼上身的阴森感。
他头皮轰然发麻,整个人一动不动僵在原地,静候着这种诡异又瘆人的感觉慢慢从身体里剥离。
这过程大概用了很久,他听到不知道多少个行李箱沉闷的滚轮声从耳边划过。
“咳……”他良久咳了一声,垂在身侧的双手舒展开又重新握住,活动僵硬的手指指节,然后举起来在脸上用力搓了一把,把理智重新唤回来。
真的该回去了。
可动身前,商玦蓦然想起来某个已经跑到地铁站,又返身回来拥抱他的人。
动了两步的腿重新停住了,他凝望着远处陈雪融离开的方向,脑抽地在原地多等了两分钟。
理所当然的没有人回来。
毕竟陈雪融是个脑回路正常的人,跟某个傻子不一样。
商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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