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短短一段路,连梨走得有点慢。

她心中还是有迟疑的,而且看着他的眼神,迟疑更甚。

寥寥三次见他,他眼中自然没有什么深情不悔非她不可,就算有,她也不信。可他这样看着她,带着冷色调的眼底,和凝睇过来的视线,没有深情,却在他一边不动声色,一边眼神越过人群看她的眼睛里,让她明白他还记得她。

连梨心想,他至少应该是对她有点兴趣的,这就够了。

在这小小的岐江府,她仅仅因为一场没头没尾的嫌疑,就被县官和客栈弄得灰头土脸。来日到了京城,她又要怎么找一个已经是状元郎,入朝做了官的李伯宗要说法。

离开家门时,她天真的以为只要到了京城就好,可走了这段时日下来,她已经不敢如此以为了。

当然,她也可以就此放弃,灰溜溜回家便是。可她不想,当初出门就是凭着一口气,她忍不了看李伯宗来日衣锦还乡。

新人旧人多年以后重逢天差地别的戏码,她不想做那个可能被李伯宗踩进泥里的人。

所以她怎么也要想法子先进京,戳破他狼心狗肺的一面,就算是在泥里面,她也要对方一样处在烂泥堆里。

连梨心里鼓鼓气,更加往崔厉这边迈。她凝视着他的眼睛,一步步靠近。

短短的距离,走不了多久。

她到了他的窗户边。

崔厉见她近了,并未启唇说话,清俊中显出一丝硬朗的下颌微微抬了抬,看她想做什么。

连梨抬脸,“大人可还需要人磨墨?”

崔厉眼风微凝,垂下半分扫她,不言不语。

连梨舔舔紧张的有些发干的唇,心里再鼓鼓气,压下似擂鼓般敲动的心跳。

她轻轻的道:“我愿为大人侍墨,大人身边可还缺这么个人?”

这话说得稚嫩却大胆。

崔厉看着这个白日被他揽上了腰还会僵硬,此时却敢主动向他提愿意侍墨的女人。

她眼睛里的红意已经消了,不假粉白不做修饰的脸上,此时更多的是柔韧,还有一种夜色灯光下眼里未能看清全貌的隐约。

垂眼看了她一会儿,神色不动,他移开眸。

“走。”

这个字显然不是对连梨说得。

连梨心里一阵失落,他不要吗?

应恂听到命令,提缰催马继续往府邸走。

车轮滚动,男人的侧脸渐渐在连梨视线中消失。连梨久久望着车厢的方向。

半晌,她提步跟来。

车轮走得慢,她很容易就能跟上。

但她又有点怕跟的太近会惹人烦,便又只是仅仅跟在他身后两步,他眼风余光能看见她。

应恂往后瞄了两眼,见她跟了一阵,陛下却不催他加快速度也不叫他驱赶,心里不由得默默。

心想,陛下这是想把人留在身边?

不想留人时,陛下又何苦与对方纠扯浪费时间。

他轻轻哂了哂,提着缰绳,继续保持此时车轮滚动的速度。

连梨走了一会儿,慢慢也觉出这马车有些太慢了。

街上虽来来往往有人,但马车却也不必慢到如此地步,她心想,果然还是有机会的,幸亏她刚刚没立刻就放弃了。

不然以后又哪里去找可能能让她借势,又长得如此英俊不会让她看着就反感的官大人呢。

机会不是时时都有的。

她悄悄要把步子挪大些,到他一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去。

但步子才提,肩上被什么东西一戳,直接戳的她结结实实扑跪到地上去,摔下来时,她还下意识以手撑地,这么一来,便让她此时不仅膝上极疼,手掌心也火辣辣的刺疼。

她嘶一声,手指蜷缩。

应恂见此,下意识把缰绳一拉,拉停马车。

拉停之后心中立即道不好,陛下可没让他停,他擅自停了,等会儿别要吃挂落。

脸上僵了僵,立即提缰要再次驱马,但才抖了下缰绳,便听车厢门吱嘎一声,陛下出来了。

陛下不仅没不悦的斥他,反而还出了马车……应恂眼皮忍不住跳了跳。

连梨才忍着痛意从跪着变成蹲着,便听身后一道浑厚的声音连连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这东西笨重,又只顾着看脚下,倒是让扁担头戳到你了,你没事吧?”

壮汉放下东西,搓着手脸红的不好意思。

他真不是故意害她摔倒的,从这马车屁股后面穿过来,他当时粗粗扫了眼周边没人,也就没在意了,但没想到她倒是正站在他视线盲角处,他才挪个方向打算让肩上省省力,就扑通一下把她直接戳倒了,那结结实实的一声,他听着都疼。

他满脸讪讪。

连梨勉强揉揉膝头,忍着疼对他说还好。

壮汉见她没责怪他,更不好意思了。

他这人吧,别人要是对他凶,那他能比她还横,可别人要是讲理,还是因为他的错讲理,那他真是半点气势都拿不起来。

他脸上闷的更红,见她蹲在那疼的厉害,手指伸一伸想说先扶她起来,但,才探出去半截,便见马车上下来了个人,男人一身矜贵,直接拉起了她。

壮汉眨眨眼睛,心道这是她家里人,也就再次致歉,“是我不好,撞上了人。你们看想怎么赔?”

崔厉看看他,又看看他的东西。

他并不说话,只睨一眼连梨,让她自己决定怎么办。

连梨蜷着刺疼的手指,仰脸看他一下。

他下来了,还扶了她,所以是可以了?

手上膝上的刺疼好像都轻了些,她回头看壮汉,冲他摇头,“没事,你也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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