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一阵急促的铃声在顾梦耳边响起。
等他回过神来时,眼前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只剩下浓重的黑暗。
紧接着,似有无形的梦魇的瞬间依附在他的身上,先是蒙蔽了他的双眼,接着迅速吞噬了腰部以下的感知,同时又如万吨重的气压,死死的压住他的双手,并快速蔓延至面部、胸部、腹部。
顾梦极力的试图呼救,但是腹部、胸部、鼻子、就算是连脑子里不存在的肌肉都一起努力的情况下,愣是一丁点声音都没能从他的喉咙中逃出来。连胸腔内的原本残存的气体也在挣扎中消耗得一干二净,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愈发困难,时间在让人绝望的窒息中变得无限漫长。而铃声还在不停的响着。
在仿佛无穷无尽的绝望中,顾梦猛然得睁开双眼,恢复了视觉,映入眼帘的是被房车顶部圈禁起来的点点的星光,不时还有零星的流星一闪而过,一切又显得平静而又安宁。
伴随着极快的心跳渐渐趋于正常,微微刺痛突然蔓延到全身的血管的末端。
余韵中,那些原本鲜活的记忆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最后濒死前的片刻回忆,但是很快也一同消失无踪。
只有那似乎准备永远停留于视线里的角落里的那串不断变化的13位数字串和每次越来越严重的处境,一次又一次提醒着着顾梦,这并不是一场寻常的梦魇。
0000400012548
0000400012547
……
0000400013530
顾梦翻了个身子,从枕头边摸出手机,轻点屏幕。
“轩辕历4724年六月二十四 21:32”
他记得自己设定的闹钟是21点30分。
也就是说铃声整整响了2分钟,他才从噩梦中清醒过来。
原本他是不打算睡的,只是在床上用瑜伽摊尸式恢复一下精神,为应对接下来的情况做准备,结果不知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幸亏铃声成功把他唤醒了。
不佳的睡眠质量让顾梦的头脑有些昏昏沉沉的,他下意识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准备缓一缓心神,但方才那心悸的余韵和以往的遭遇,却不断提醒他,这样做的结果可能会让他再次陷入那些让人不愉快的经历中,更重要的是有可能错过那个时间,于是头脑猛然清醒。
不得已他拖着有些沉重的身躯,起身去洗漱,望着镜子中身处房车狭窄洗浴间中,挂着大大黑眼圈,一头犹如胡乱生长的杂草的头发,和那些网瘾少年刚从网吧通宵奋战归来的的样子没什么两样的自己,普普通通的国字型脸上满是苦涩。
而当视线落在了镜子里的自己胸前,那个名为“庄生梦“的镶金黑色和田玉蝴蝶吊坠上静静地停留在那里,顾梦的眼神满是温柔和回忆的神色,刷牙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小蝶,你好吗?我很好。】他在心里默念。果然还是没能得到回应。
一幕幕往事在顾梦的脑海开始浮现。
夏夜,后院,竹床,星空下伴随着外婆温和声线缓缓飘起的萤火......
秋日,马路,竹林,站台旁被夕阳映红满是泪水的侧脸......
......
春日,校门口,活灵活现模仿着同学乃至老师的古灵精怪少女......
夏日,蔚蓝天空下,追逐着她的脚步向前涌动的金色麦浪.....
......
冬日,惨白背景下,血红色的诀别.......
等回过神来,泪水已经顺着满脸的胡茬爬满了他的脸颊。
时间过的真快,都已经过去八年了啊。一切却仿佛都还在昨日。
那首苏东坡悼念亡妻的诗句不禁浮上顾梦的心头。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顾梦用左手摸了摸脸颊被泪水沾湿的胡茬,不由自嘲道“初闻不识词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如果再次见面的话,我这个邋遢的样子,即便是小蝶可能也不能一眼认出来吧。“
顾梦没注意到的是,就在他因为这首词完全陷入回忆中的时候,他胸前的吊坠开始若隐若现地浮现起彩色的纹络,并缓慢而又有韵律的脉动起来,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脉动又停止了,纹路也消失了。
停顿了一会儿的刷牙声在一片静谧的夜里重新响起。
洗漱完,顾梦看了一下时间21:50,顾梦犹豫一下,反身回到了洗浴间洗了个澡,拿出闲置多时的刮胡刀,清理了一下脸部。
穿戴整齐后,顾梦留意了一下那串数字“0000400012536“
时间来到了22点34分。
看着镜中有些陌生的自己,顾梦又是一阵恍惚,不过时间已经不多了,没时间再感慨了,再次查看了一下消息,他握了握拳头,开门走出了房车。
虽然是盛夏,享有“大西洋最后一滴眼泪“美誉的天净海,夜晚的温度却只有10度左右,尽管穿戴整齐,顾梦仍感觉到微微有些凉意。
不知道是不是受白天太热影响,景区基本上没有什么游客,更不要说留宿营地的。周围的一切安静异常,静的能听见顾梦自己的呼吸声。
顾梦走了大约30分钟左右就到了,作为标记的大石块不知被谁给移走了,好不容易借着手电筒的灯光找到了之前的浅滩,看着那串数字突然变成“0000000004235“,顾梦长长舒了一口气。
因为只要不在指定地点,稍微有所移动就会变成00001,所以顾梦也不担心误差的问题。
他有些庆幸昨天在晚上同样的时间实地模拟了几遍行程。
他的手掌轻轻按在了胸口蝴蝶吊坠的位置,感受着和田玉触及胸口的温润触感。
顾梦默默想到:“这一刻终于要来临了,无论即将要面临是怎么样的结局,哪怕只要有亿万份之一的可能,能和你重逢,我都愿意一试。尽管代价可能是愈发严重的噩梦和或许即将到来的终局。“
璀璨的漫天星光点缀着蓝黑色的夜幕,不断有已经流浪了无数年的神秘访客造访地球,最终都化成了地球的一部分,短暂而耀眼的辉光是这漫长旅途的华丽告别式,宽广而又恬静的湖面映射着这些来自星空的回响。
“自从你走后,我就只能独自守候这漫天星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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