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暖阁内门窗紧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中药味以及若有若无的腥臭味,两种味道交织在一起,竟是让人隐隐有些作呕。

暖阁深处,继位不过半月有余的泰昌皇帝正气若游丝的躺在御榻之上,周遭跪满了美貌妖娆的侍妾,窸窸窣窣的啜泣声此起彼伏。

御榻另一侧,则是跪着几名年岁不一的宦官,不时便低声耳语几句,脸上虽然也有忧伤之色,但怎么瞧都像是刻意而为之。

尽管朱由校一行人已是在尽量保持安静,但其凌乱的脚步声以及粗重的呼吸声仍是被御榻上行将就木的泰昌皇帝所察觉,有些痛苦的睁开了眼睛。

"咳咳,是由校到了吗?"

闻声,身着红袍的老太监王安便是扑通一声跪倒在朱常洛的御榻前,并有些粗暴的推开了原本待在此地的内侍,主动握着朱常洛瘦骨嶙峋的右手,悲戚道:"皇爷,殿下到了.."

这乾清宫暖阁虽是人满为患,但真正为朱常洛感到忧伤的不过寥寥,而与其朝夕相处二十余年的老太监王安,估摸着是最为情深意切之人。

"父皇,儿臣来了.."

望着躺在御榻上面色枯黄的泰昌皇帝,饶是其心中对此情景早有准备,但内心仍是一软,些许晶莹也是不自觉的于眸子中涌现。

"痴儿,近前来.."

少许的沉默过后,朱常洛微不可闻的声音于暖阁内响起,如今的他已是虚弱到快要没有说话的力气了。

听得此话,朱由校赶忙跪倒在地,眼神殷切的盯着随时有可能撒手人寰的泰昌皇帝,而身旁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安则是顺势起身,主动搀扶朱常洛起身,斜靠在御榻之上。

尽管王安已是足够小心翼翼,但虚弱到极点的泰昌皇帝仍是痛苦的闷哼一声,并重新闭上了眼睛,这在旁人看来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已是消耗了他全部的力气。

呼。

几个呼吸过后,自觉恢复了些许气力的朱常洛重新睁开了眼睛,望着眼前血脉相连的长子,毫无血色的脸上随之挤出了一抹难看的笑容。

"痴儿,今日进学了吗?"

谁也没有料到,即将不久于人世的朱常洛在见到自己的长子之后,竟然没有选择托孤,而是主动关心起学业。

"父皇,儿臣.."

闻言,朱由校心中苦涩更甚,谁言天家无亲情,此时他便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泰昌皇帝的舐犊情深。

"痴儿莫哭,此前是父皇冷落了你..."

也许是为了宽慰眼前的长子,泰昌皇帝强忍住身体传来的痛楚,颤颤巍巍的伸出右手,想要抚摸朱由校的脸颊。

见状,朱由校忙是凑了上去,而朱常洛感受到手掌传来的触摸感,也是欣慰的点了点头。

半晌,自觉恢复了些许气力的朱常洛重新睁开了眼睛,并苦笑着开口:"痴儿,父皇时日无多,长话短说。"

"父皇要不行了,这大明便交给你了。"

轰!

尽管朱常洛的声音微不可闻,但在暖阁众人听来,却是犹如惊雷一般,令人呼吸都是为之一滞。

时隔半月有余,大明的天又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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