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正朔,阴。

寅时刚过,天空尚没有大亮,整个紫禁城笼罩在一片晨雾之中,但肃穆的钟声已是回荡在皇城的每一寸角落,同时还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哭泣声。

整个皇城,充斥着迷茫和悲戚的气氛。

听着耳畔旁经久不息的钟鸣声,默默于案牍后闭目养神的皇长子朱由校缓缓睁开了眼睛,不由自主的瞧向乾清宫所在的方向。

历史的车轮终究是如约而至,病急乱投医的泰昌皇帝也没有如愿靠着"红丸"续命,反倒是因此走向了生命的终点。

簌簌簌..

不多时,在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中,身着红袍的李进忠缓缓推开了朱由校寝殿的房门,眉眼间夹杂着惊惶和些许兴奋。

"殿下,宫中来了消息,陛下殡天了..."兴许是怕朱由校瞧出自己脸上的异样,李进忠赶忙将头低垂,声音哽咽的呜呼了几声。

对此,朱由校没有半点反应,只是怔怔的推开了不远处的窗柩,一动不动的盯着远处天际线缓缓浮现的些许肚白。

赤野千里,易子而食,血色山河,狼烟滚滚,扬州十日,嘉定三屠...

回想起诸多史书中令人噤若寒蝉的冰冷文字,朱由校便觉得肩头似有千斤重,令他有些喘不过气。

日月山河尚在,但大明江山却是到了不破不立的时候了...

"殿下.."

见朱由校迟迟没有反应,心中着急的李进忠便是硬着头皮,轻声呼唤道,但眼眸深处却是涌现了些许不安。

虽说相比较之前,皇长子近几日的表现可谓是临危不乱,可圈可点,但说到头眼前的朱由校终究尚未年满十七岁。

重压之下,有此等呆滞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

"魏伴伴,"正当李进忠准备出声催促的时候,皇长子朱由校清冷的声音便是在其耳畔旁响起:"将骆养性唤进来吧.."

闻声,李进忠便是一愣,心道泰昌皇帝已是龙驭宾天,眼前的皇长子不着急前往乾清宫奉遗诏继位,却是先行召见当值的锦衣卫千户骆养性?

但转念一想,作为大明权力中枢的乾清宫早在昨日便被李选侍派人团团围住。

倘若他们就这般冒失的闯过去,说不定便会"自投罗网"。

一念至此,李进忠便是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亲自前往殿外传旨。

...

片刻过后,待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千户骆养性在李进忠的引领下,匆匆迈进慈庆宫正殿的时候,皇长子朱由校正在几名内侍的帮助下,有些笨拙的穿戴着软甲,并将其藏匿于冕袍之中。

见状,伺候朱由校多年的李进忠便是下意识的与身旁呼吸骤然急促的锦衣卫千户骆养性对视了一眼,并同时跪倒在地,异口同声的说道:"见过殿下.."

"骆卿和李伴伴来了.."闻声,朱由校深邃的眸子轻轻抬起,但没有将二人唤起,反倒是从身后内侍哆哆嗦嗦的手中接过一柄短剑,将其佩戴于腰间。

直至穿戴完毕之后,瞧着铜镜中的自己,朱由校方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并好似无意般慢悠悠的说道:"太祖高皇帝留有祖训,后宫不得干政.."

"选侍虽得父皇宠爱,但却不是本宫生母呐.."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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