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卡佩出发之前,李洙仁就收到了一封纸质的邀请函,印着宝剑与双头雄狮的红色火漆信封里是黑底金边的牛皮信纸,真是老派又仪式感十足的做法。他们两人从来没有过交集,李洙仁一开始看到信结尾的署名时还有些意外,他本以为来的人会是泽费罗斯。
李洙仁拿着信封靠在落地窗边,不远处就是灯火璀璨的高楼大厦,这段触手可及的距离让他的内心激动不已。
只是为了一个朋友,卡佩倒也不至于这样大动干戈,现在这么发达的科技,他要想和他谈条件何必亲自来一趟……说不定他还有别的目的,而那个他想要的,正好是他李洙仁给的起的。
李洙仁看着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笑了笑,自从毁容以后他就不怎么笑了,但他就是压制不住自己的嘴角,内心的躁动也愈演愈烈,他也想看看这个敢妄称控制亚洲的男人到底有些什么本事,他到底有什么资格?
韩国,也不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卡佩年轻时就可以熟练地掌握许多种语言,这不只是生存环境的需要,也是他的一项爱好,他也曾得意洋洋地向孩子们展示过自己语言方面的才能,也曾卖弄过自己渊博丰富的知识,在大家眼中,他似乎要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了。这次的韩国之行确实是超出他原本计划的存在,他是个习惯给人生做计划的人,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他也需要准备和学习。
毕竟没有人是万能的,他也只是一个人而已。
温格,这个看起来懂事通透的孩子在他看来确实有很多聪明,但很可惜,温格对他这位教父先生似乎只愿意耍一些自己的小聪明。在意出访韩国的事情,温格私下里为他推荐过一位精通韩语的朋友,但被他拒绝了。
最近有些人太过放肆,卡佩身为一家之主也该出面管教管教了。
回想起来温格在电话那头的语气,不用亲眼看也知道这样直接拒绝的回复会让他更加以为自己又办了件蠢事。
这样似乎没有什么人情味。但卡佩却认为,这只是视角的差异而已。
当温格站在他这个高度时,他就有了一种无形的特权——不需要考虑身边人的感受。他只需要偶尔说一句例行公事一般的关心问候,就会让人觉得他平易近人,有烟火气。这就是上位者的滤镜。
在异国他乡,卡佩知道自己根本不需要改变什么,更不需要低下头学习什么,他有足够的资格和地位逼得对方为他做出改变。
当韩国的李洙仁冷着一张年轻的脸用英文和他主动问候的时候,就足以说明他是正确的。
这一点,在他的所有孩子中只有百里寅学会了。即使在西班牙,她依旧可以在那里生活的和在营港时一样,她没有远嫁,她只是在搬家而已。
“??? ?? ?? ?????.”
“Wele to South Korea.”
首尔的夜晚是比营港更甚的繁华。
去见卡佩的那个晚上,李洙仁特意穿了那套不久前在意大利定制的晚礼服,他其实并不喜欢穿这种高调的西式礼服,但为了不在外表形象上被对方挤压下去,他也请专业人员给自己做了一番精心的打扮。几个结拜的手足兄弟担心他的安全说什么也要跟过来,李洙仁站在门外看着这种气势汹汹的情况也颇有些头疼,这在他看来是不合礼仪的。他只好另在餐厅的二楼为他们安排了休息处,满足他们的要求不让自己离开他们视线分毫。
当侍者为李洙仁打开餐厅的大门时,这个年轻人的目光顺着几米长的餐桌来到端坐在餐桌尽头的男人身上。
他就是卡佩。
“Mr. Cape……Good evening, and thank you for inviting me here this evening.”
岁月是公平的,即使是卡佩这种自认为不可一世的人也要经过岁月的洗礼,但与此同时,岁月又对他又十分偏爱,他脸上的那些细纹不会让人见了就抱有垂垂老矣之感,这些岁月的痕迹让他的风采依旧惊艳,甚至连李洙仁也有些怀疑,他到底是什么岁数。
卡佩先生闭着眼睛翘着腿坐在正席上,他的坐姿非常端正,两条腿交叠着却并不让人感觉礼仪轻浮。他的两条大腿夹得很紧,右腿的膝弯紧贴着左腿的膝盖,两条小腿也尽可能靠在一起,这样的姿势使得他必须把腰杆挺得笔直。他的双肩平齐打开,胳膊顺着身体两侧自然下垂,双手交叠搭在大腿上。听到李洙仁的声音,他的头微微先左侧偏移了一点。
卡佩先生睁开眼睛看向门口,注意到李洙仁后他弯起眼睛,黑色的睫毛几乎遮住了那抹蓝色,看着这个年轻人一步步走进来,他才把脸面向他,微微一笑。
“I"m Li.”
李洙仁自己说完他就后悔了,他简直就像一个刚学英语的小学生一样!那双海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荡起浓浓的笑意,他就知道自己在气势上已经先输了。可他真的……李洙仁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见到他的感情,他的思想在尊敬与怀疑之间来回徘徊着,这种纠结让他很难再开口说什么,这莫名出现的危险的自觉性让他不满起来。
“不必拘礼,这是我的荣幸。”卡佩先生伸出一只手来示意他坐到对面,侍者已经准备就绪,为他拉开了椅子。李洙仁对着卡佩微微鞠了一躬,才轻撩起衣摆坐下,他没想到卡佩会用他的母语和他说话。
他稳了稳神,抬起头来看着餐桌中间的白玫瑰。
“说来惭愧,我的韩语很差,既然您用英语向我问候,那就请继续用英语和我交流吧。”
李洙仁也没想到卡佩会对他一个后辈这么客气,他可是无礼在先的。
“您是长辈,请您随意。”
李洙仁穿过花瓶里的玫瑰花去看卡佩的神色,比起他的拘谨,对方轻松得好像在自己的地盘上一样,但即使如此,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我和你们年轻人的口味差很多,我的孩子们也经常叫我多尝试一些新鲜的事物。你也是年轻人,我不能轻易琢磨清楚你们的口味,所以,洙仁,不用考虑我,你想尝些什么就自己点吧。”
卡佩说完,站在门口的侍者就走过来给李洙仁递上了服务册。李洙仁试探的眼神被卡佩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他露出温和的笑容,伸出手掌给予他肯定。
李洙仁没有办法,他点点头接过包着牛皮的册子,但他根本没有心情点菜。卡佩先生对他说话的语气,望着他的眼神,都亲切的像一个真正的爱护后辈的长辈一样,不是李洙仁夸张,他的亲生父亲也从未如此珍护过他。
“您有忌口的吗?”出于礼貌,李洙仁例行惯例地问了一句。
“哦,这倒是没有。但是我想起来,我来营港居住前从来都没有吃过鱼,我家那边也没有吃水产海鲜的习惯,后来来了营港,我才知道以前的我错过了多少美味,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可惜。果然,还是要多尝试吧。”
“秋天正是鱼肥的时候,您正赶上好时机,有口福了。”
卡佩听他说完点点头,李洙仁内心也自在了一些,这恐怕也是卡佩先生说的“新鲜的尝试”的一部分吧。不同于李洙仁所设想的针锋相对,他们两个就这么随便地聊着家常和天气,最后和和睦睦地结束了这顿晚餐。
卡佩把李洙仁送到门口,那情形叫外人见了还以为是父子别离。宋珠闵为自家大哥打开车门,可李洙仁只看着车门发呆,马上就要离开了,他也忍不住了。
“卡佩先生,今晚您邀请我来,只是为了吃饭吗?”
他扣留马夏尔的事情早就被闹的人尽皆知了,作为老朋友的卡佩怎么可能完全不闻不问呢?
李洙仁作为大哥当然不会公开承认是自己的货不正宗、品质有问题被人家看出来了,才恼羞成怒扣了人。但如果就这么放了马夏尔,那不是自打巴掌承认了吗?以后他还怎么在这里混,那些财阀的阔少富太、高官首脑怎么会轻易放过他?如果这件事情他处理不好走漏消息,可就不只是他一个人难以脱身了,就连底下那几千号兄弟也难逃一劫。他是老大,怎么可能只顾着自己呢?
“今天可以见到你,洙仁,我很高兴。”卡佩先生还悠哉悠哉地说着客气话,只会让眼前的年轻人更加急躁了。
“那……”他刚一开口,卡佩先生就半搂住他的肩膀,两人靠得极近,以至于李洙仁只能微微侧头看他胸口的纽扣。
“我都知道了,我有一个率直的朋友前几天在洙仁这里做客,这几天就托你多照顾他了,算我欠你个人情。”
话都已经说了,李洙仁再多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了。他点点头退开几步冲着卡佩深深鞠了一躬,身边几个弟兄见自己大哥这么正式,虽然很不服气但也不得不跟着鞠躬。
“这样……我知道了,以后就拜托您了。”
李洙仁说完抬起头,目光在卡佩脸上停留了许久才坐上车离开了。至于马夏尔的事情,卡佩先生既然已经说了只是“做客”而已,那两家人之间便成了朋友,一切事情也都好谈,他也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晚辈告辞。”
目送着黑色轿车逐渐离去,阿莫斯来到卡佩身边。
卡佩没有回头,晚风吹起他的衣摆,他眯起了眼睛。刚刚似乎有点喝多了,他现在有些困了。
但是不行,现在还不是他可以休息的时候。
“阿莫斯,关铭到了吗?”
自那天温格从卡佩的宅邸回来后,他就开始躲在外面整日酗酒。温格有自己的酒庄和资产,以至于他在外面也可以浪荡得像回家一样。可他又不敢真的回家,他不知道回家后该怎么面对他的未婚妻,他的小欢,他放在心尖上最在乎的人。
可现在,看看自己吧,他到底是不配了。
都说祸不单行,接二连三的打击让温格这种一直以“翩翩君子”为目标的人也开始怀疑自我了,他甚至堕落到开始酗酒买醉,变成了自己之前最讨厌的那种酒鬼。
可正所谓“杯酒解千愁”,一个没有忧愁烦恼的人是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酒”的真正滋味的,这时候的酒是苦的,是辣的,喝到嘴里会让人想起自己做的蠢事,可那飘飘欲仙麻痹了神经的感觉,似乎把他身上所有的重担一下子都卸下去了,这种感觉很难不让人沉溺进去,于是他又为自己满上一杯。他也想做个“五不沾”的好男人,可他扪心自问,他哪一个能真的不沾呢?一切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现实对他的打击让他不敢去面对,谁不想去做一个光明磊落的勇士,但实际上人人都只是生活的小配角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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