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让泽费罗斯有些无奈,他本来不想回答沈铎这个白痴问题的,但是他的嘴却比他的脑子还要更快一步。
“我又不是外国人。”说完这句话泽费罗斯又觉得有些尴尬,就又补充,“卡佩,先生……他很入乡随俗,中国的节日他都过。”
“那您以前是怎么过的呢?”
泽费罗斯向后靠着椅子,右胳膊搭在椅背上,远远看着好像是他圈着沈铎一样。沈铎一如既往地坐得无比端正,他侧头看着泽费罗斯的脸,从那对黑眼睛里还能看见那些正在天边肆意绽开的绚丽烟花。
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好像生活中的一切事物都变得平淡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就开始对生活丧失了热情,远处不时传来人们的欢呼声和喝彩声,大家都在为美丽的烟花惊叹,可沈铎和泽费罗斯,他们两个却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一样,晚风依旧。
“文钧会组织酒会发月饼和水果,关铭跟着帮他打下手,我倒是被他们两个拉着参加过几次去做开场,其实和平时也没什么两样。”
后来他就再也不会参加文钧办的任何酒会了,如果他去了那也只会冷场,不管是谁,人们见了他就都玩不起来了,虽然被文钧软磨硬泡地拉过去几次,但泽费罗斯还是认为自己不去才好。
“你呢?”泽费罗斯问沈铎。
沈铎没想到泽费罗斯还会问起他来,所以他想了一会儿,只回答了高中时候的情况。
“我和姐姐会包饺子吃,晚上一起看联欢晚吃五仁月饼。”
他是真的很喜欢吃饺子啊。泽费罗斯垂着睫毛,看起来好像在笑。
“真好啊,沈铎。”
他的话听不出什么态度,但沈铎不想他纠结过往的事情,于是他立马回答说:“我现在也感觉很好。”
泽费罗斯对他这个回答摇了摇头,两个人就没有再说话了。
直到烟花表演接近尾声的时候,泽费罗斯才侧了侧身子。
“沈铎。”
“在。”
他笑着叹了口气,看起来并不开心。
“你知道吗?温格已经派人把关铭的东西送回来了,是个坠子。”
沈铎有感觉他似乎要说什么事情了,于是轻轻应了一声。
这时,泽费罗斯却转过头来看着沈铎,他的嘴角似乎还带着刚刚看到烟花时的笑容。
“卡佩说,他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老大。”
沈铎只知道泽费罗斯前几天旁敲侧击地问过关非关于关铭的事情,他记得那天问完关非后他们的脸色就不太好,虽然文钧在旁边劝泽费罗斯不要多想,说卡佩在那里最起码也会罩着自己家的人要他不用担心。
但这话,泽费罗斯明显是不相信的。
“沈铎啊。”
“我在。”
听到这声熟悉回应,泽费罗斯低下了头,他闭上了眼睛,不想让痛苦再蔓延开来。
他拽着沈铎的领带尾巴。
“你说今天是中秋节,我该怎么和关非说呢?”
阿莫斯把一小盘摆放好的广式月饼放在餐桌上,他选的这个位置正好可以让月光照到月饼上,这是昨天卡佩特意吩咐的,以前岳冉也和他提起过的习俗,他们说这叫“拜月”,如果再放点新鲜的瓜果,这个仪式就更完美了。
本来事情已经处理完了,他们该趁着这个中秋小长假回国的,但是卡佩却摇了摇头告诉阿莫斯和马夏尔,他们还要再多待几天。
卡佩嘴上说着他不着急回去,可现在却也正坐在窗边望着夜空中的月亮。
“星星很亮,明天一定是个好天吧。”阿莫斯听见他这样说。
明明就是在看月亮,还说什么星星和天气,阿莫斯摇了摇头给他的老朋友倒满葡萄酒。以前总听卡佩抱怨泽费罗斯性格别扭,可他这个当家长的不也是这样吗?有时候阿莫斯看着他们两个人,真的觉得他们有些相似。
“既然那么想念,为什么不回去?”马夏尔为这两位老朋友带来一盘新鲜的水果,他其实也很想回去见布兰基塔,以前就算是他们最艰难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分隔两地的事情。
“你还好意思说呢,马夏尔。”
不用再多说什么,马夏尔也知道卡佩的弦外之音还是在责怪他,也是,要不是他贪玩儿多管闲事,把韩国当成了澳门,也不至于会引来这么多麻烦。可也不能完全怪他,他哪里能知道泽费罗斯和韩国这边的人还有过那种联系,出点事情也是情有可原的吧。问题早就已经产生了,他只是带来了一个契机而已。
“您可别说了,我可不知道过几天回去怎么面对布兰基塔呢。她这次来还专门带了舞衣和舞鞋,您了解她,她知道您和孩子们喜欢看她跳弗拉门戈,就算是在旅行的路上也要天天和我排练。这下好了,连中秋佳节我们都分隔两地,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见她了。”
马夏尔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他并不是有意要打破他太太的计划的。虽然他们是外国人,但也很喜欢中国的优秀传统文化,这种幸福美满的愿望是可以跨越国家而传递的。在这种花好月圆的团圆日子里,布兰基塔在做什么呢?没有亲眼见到他,在生气的同时,她肯定还在为爱人担心吧……
阿莫斯拍了拍马夏尔的后背劝他想开点。这让马夏尔又想起了那个因为机缘巧合被阿莫斯救下的年轻小子,那个年轻人似乎已经追了他好长时间了,马夏尔就顺便问了一嘴,但阿莫斯只是摇了摇头递给他一块月饼。
看来他们这三个男人都有自己的心事啊,明明是节日,为什么不能想些开心的事情呢?
卡佩看着桌上圆圆的月饼,空气里还弥漫着香甜的味道。他想起来他第一次见到这种食物时,还是小时候在柏林乡下的明姐姐家,那时候他还很穷,只能买三块被德国人改造过的奇怪月饼。
马夏尔问他为什么不回去。可卡佩又很想反问他,他现在回去干什么呢?不用派人去调查确定,他也知道这些孩子们早就安排好了自己的活动。傅吟客和周存,不提也罢;以往的大小节日总是百里这个孩子陪在卡他的身边,可自她大学毕业以后他们见面的机会也变少了,逢年过节的相会更多靠的是缘分,但看她越忙他越开心;温格和他相处的时间是这几个孩子中最少的,平日里卡佩又待他极其严格,虽然都在营港却也很少见面;至于泽费罗斯,卡佩估计他还在为关铭的事情苦恼,他了解泽费罗斯,他其实是个很情绪化的人……想到这里卡佩不由觉得有趣,这种事情如果放在傅吟客或者温格身上,他们绝对不会像泽费罗斯这么在乎。可是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如果的,泽费罗斯就是泽费罗斯,这几个孩子里数他看着刚强,可实际上也数他最容易动摇。如果卡佩的这种想法是错误的,那他在十几年前就应该被泽费罗斯杀死了,他的存在就是泽费罗斯还在犹豫的最有力的证明。在美利坚费默西斯州监狱所属的精神病医院里长达三个月的折磨也没有彻底泯灭他的本性,卡佩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失望。
他拿起斟满葡萄酒的雕花水晶酒杯对着窗外的明月致敬,阿莫斯也没有劝他,他知道他这位朋友本来就是一个把葡萄酒当水喝的男人。
三个男人互相碰了酒杯,卡佩作为家主率先发言了。
“无论如何,别忘记中秋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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