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夹杂着闪电,狂风卷席着乌云,大雨倾盆,天地之间的间隔似乎都被这恣肆狂放的雨给消融,汇成一体。
双林寺内。
慧衍立在半空中,身形颓然,一尘不染的白色僧袍此刻早已残破不全,在劲风的裹挟下如同旗帜一般飞扬飘舞,神情却一派祥和。
他对面,是一头背上燃着血色真炁的猿形凶兽,也立在半空之中,白头赤足,以拳锤胸,龇牙咧嘴,全身上下血迹斑斑,怒视着眼前的和尚。
地面上,身着雨披的民国士兵荷枪实弹、神情紧张的瞧着眼前的这一幕,只觉得犹如在梦中一般。
琼斯主教站在士兵前面,虽然身上未着雨披,但那些雨滴却似特意躲着他一样,全然淋不到他。此刻略带不满的对身旁的士官道,
“李排长,你刚刚就应该一枪把慧衍击落,而不是鸣枪示警!他现在可不再是什么双林寺主持,而是有可能威胁中华民国和日不落帝国之间友谊的罪犯!“
李排长身着灰色军装,外套雨披,蓝灰色军帽帽檐下,是一张清秀书生的面孔。嘴里歪叼着根三炮台香烟,手上握着花牌撸子,枪口处还冒着硝烟。
他本就极不喜洋人,听到琼斯这话,斜瞥了他一眼,操着一口浓浓的山东方言,毫不客气的呛声道,
“我说,琼斯主教,你这个主教可管不到我的头上来,我给你脸喊你一声主教,不给你脸,你又算是哪根葱?平遥县的县长怕你,我可不怕!”
琼斯闻言脸色一变,但随即又立马的恢复如常,只是深深的盯了这排长一眼,好像要把这个人深深地刻在脑子里一般。
谁知李排长竟然毫不畏惧的瞪了回去,“瞅(qiu)什么?想告小状?你尽管去!”
“Boorish fellow!(莽夫!)”
琼斯心里怒骂一声,不再看他,转而瞧向慧衍,见他身形颓唐,顿时神色一振,“慧衍法师,这回你可守不住这双林寺了!”
同时眼神一歪,看了看那头猿猴样貌的怪物,背书似地赞叹道,
“《山海经.西山经》载,又西四百里,曰小次之山,其上多白玉,其下多赤铜。有兽焉,其状如猿,而白首赤足,名曰朱厌,见则大兵。如今一见,果然不假,只是那”见则大兵“又该是什么呢?”
他声音本就不大,更何况又是在这狂风暴雨之中,只有在他近旁的李排长听到了只言片语。
“朱厌?”
李排长嘴里重复了一声,看着天空中宛若佛魔的一人一兽,神情莫名。
别看他刚刚回呛琼斯,貌似为人粗鲁至极,但其实他自幼便入私塾,熟读四书五经,也有一颗七窍玲珑之心。
之前虽然常常听军中有人说这世上还有许多奇人,但一直未曾放在心上,不曾想今日居然亲眼目睹了。
别管是半空中的慧衍和尚和那朱厌,还是他身旁的琼斯主教,都已然将他原本的世界观破的粉碎。
之所以不想直接开枪击中慧衍,也是出于多种考虑之下。
一则,这双林寺在此地立寺千年,素有威名,若是有别的可能,他着实不想招惹。
二来,他的爷爷当年便死在德国人手中,若不是长官下令,他实在不愿意为洋人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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