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下传来一阵哗然声,老掌柜此言一出,已然坐实了安伯尘的罪名。既然是京伊府亲自去提的人,这掌柜和伙计的身份自不用去怀疑,他们异口同声道出安伯尘的罪状,即便安伯尘矢口否认也再难翻案。
“安伯尘,你还有何话?”
重重一拍惊堂木,元廷丞怒声问道。
“没有。”
安伯尘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话音落下,站在人群外的左相细细打量向周遭,面露深思。
事已至此,安伯尘这罪就是算定下了,琉君脸上无光,定会暗中知会元廷丞重判,倘若安伯尘背后真有高人,是那高人志在必得的棋子,那高人此时定会出手相救。可看遍堂内诸人,皆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并无陌生人,左相不由暗暗思索起来。
“既然你无话可说,那便是认罪了?”
看了眼似乎太过平静的安伯尘,元廷丞下意识的皱了皱眉,扬声问道。
“回禀大人,在下无罪。”
安伯尘拱手道。
此时京伊府中已有不少人面露苦笑,心道这安伯尘还真是不识抬举,笑得最灿烂的当属厉霖,他在笑话死到临头的安伯尘,也在笑话自己。堂堂厉家少爷,琉京排名数一数二的世家子,竟然为了这么一个愚蠢至极的人寝食难安,费尽心机,若是被别人知道,恐怕会笑掉大牙。
坐于高堂的琉君脸上已浮起一丝不耐烦,元廷丞强忍怒意,狠狠瞪了眼死不改口的安伯尘,手已伸向案上的令签。
可就在这时,忽有一人越众而出,朝向堂上的君臣连连叩头,大呼冤枉。
众人面露古怪,而厉霖更是神色陡变,眸中掠过一丝惊诧。
叫冤的不是别人,正是一直跪在张氏身边默然不语的少女。
见状,元廷丞不由收回手,哭笑不得地看向少女道:“那张氏女儿,君上和本官已为你母女二人做主,你还叫什么冤?”
“大人明鉴,小女子不是在为自己叫冤,而是为安士子。”
少女泪流满面,梨花带雨,一副动人心魂的可怜样。
话音落下,一旁的“张氏”身躯一震,惊讶的看向“女儿”。而站在堂下的厉霖更是打了个哆嗦,双拳紧握,惊疑不定的盯着那个他亲自命人搜罗的少女。
“安伯尘?”
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安伯尘,元廷丞心中叫苦,他就知道今个不会轻松,果然,就在他将要判罪时候,那个张氏女儿却不知为何跳了出来。
定了定神,元廷丞下意识的看了眼一旁默然不语的厉家家主,又瞟向身边面露兴致的琉君,一咬牙道:“还有何冤情,你且如实道来,若有半句假话,本官定不轻饶!”
抬起头,“张家女儿”含泪道:“回禀大人,小女子本是溧阳府人,两月前来到琉京讨活计,后被人骗到龙泉坊浣花坊,说是小女子被一大官人看上,要小女子和她扮作一对母女。”
说着,少女怯生生的看向一旁的“张氏”。
她刚一说完,堂下传来阵阵喧哗声,无论文武官员还是世家子,就连严夫子也是一脸吃惊,难以置信的看向少女。而“张氏”,也就是厉霖的乳娘此时已忍不住颤抖起来,怔怔地看向身旁义正词严的少女,脑中一片空白。
“这怎么可能……不可能……”
厉霖下意识的倒退一步,满脸不可思议,心头一阵狂跳,面色时青时白。
那少女是他精挑细选出来,并找人置换了路引官文,又赐给她十金作为酬劳,一切都已打点妥当,怎么会临场生变?
“这么说来,这一切都是假的?你们不是母女,也没去过墨云轩?更不是这串珠链的主人?”
沉吟着,元廷丞直直盯着少女,开口道。
“正是,这一切都是她威逼小女所做,还望大人明察秋毫。”少女叩头道。
“她说谎,吾儿,你怎么突然犯了失心疯……你……”
“张氏”脸色大变,连忙抓住少女的手,用尽力气,目光中饱含威胁。
她还未说完就被人一脚踹翻,敢在琉君和文武百官面前如此肆无忌惮的,恐怕也只有广平县主了。
余光落向满脸通红的广平,安伯尘微微一笑。
“元大人,这两个人是广平无意中所救,那时候还道她们真有冤屈,后来一察才知,这两人根本不是什么母女,一切都是场骗局……”
说着,广平犹豫着看向安伯尘,颊边飞起一抹粉霞。
“安士子蒙冤入狱,还望大人还他个清白。”
广平说完,京伊府里陡然一静,众人心头的惊讶丝毫不比知道这对“母女”是假的要小,就连琉君也是面露奇异。需知广平县主性子骄傲,从来都是别人服她,买她的帐,眼下她能为那个佃户出身的安伯尘出头,显然大大出乎众人意料。
唯独安伯尘知道,广平这是在履行昨夜对无邪居士的承诺,拐弯抹角的向自己道歉。
倒也难为她了。
安伯尘心觉好笑,面上不动声色,目光越过广平,落向堂尾的黑衣少年。
四目相对,厉霖脸上再无半丝得意和不屑,此时有的只是震惊,歇斯底里的震惊,以及一丝茫然。
当安伯尘的目光射来时,这位高高在上的世家子不禁打了个冷战,下意识的退后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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