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琼还想听听她到底为什么叹气,总归是母亲留下的资产之一,她还是有几分信任爱敬竹织姑姑的。

况且,这哀伤像是无法落地的雨珠,让她也开始不自然的彷徨迷茫了。

按照常规宣泄感情的流程,接下来就要开始讲故事了,不曾想等了半天也只等来了一声低到让玉琼以为是幻听的凝噎,再开口依旧是冷静自持的竹织。

“小主子安心,竹织会护着您一路前行,那些魑魅魍魉咱们一个不看一个不瞧,您只管安稳幸福的长大就好……”

她话语间的遗憾和不甘都要掉玉琼脸上了,可就算是面对沉睡的婴儿还是守着她的本分,只是片刻的宣泄展露了她的真实内心。

玉琼本来气的都要睁开眼睛开口问竹织了,又回过味儿来一细想,身上都要冒冷汗了。

凭借多年的侦探直觉,她察觉出一个骇人的事实——她的母亲,当今皇后是被人害死的。

那可是她的母亲啊,是她自到现在唯一见过的人,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扑面而来只灌注在自己身上的爱意,来自为她取字的母亲啊。母亲那样好的人,怎么可以什么都不想做呢,怎么能允许她厚着脸皮幸福一生呢,踏着亲人尸骨的安稳,她安心不了也做不到。

这种事好像在古代是很常见的,皇帝太后妃子都是第一嫌疑人,不过皇帝父亲那么爱母亲,那样真挚的感情在不掺杂滤镜的情况下她绝不会认错。母亲在父亲的心里的确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而皇帝只要不是傻子就容不得别人害了自己的妻子。

究竟是谁这样的大胆。

那一定是个竹织无法报复的对象,不然她不会连开口都遮三瞒四的。那一定是个权势滔天的人物,不然她超级厉害的祖父一家为什么连一句质疑都没有,那一定是个有着非常厉害手下众多的高位者,不然怎么瞒过皇帝遍布全皇宫的眼线害死了皇后。

这样盘下来范围就缩小了许多。

除了老三样还是怀疑对象外还有就只有…手握实权的皇室宗亲,可能搅局的外国暗线,位高权重的辅政大臣。

后三个她还不是很清楚存不存在,不过她有的是时间慢慢筛查。还有那个美好的万一,万一皇帝父亲有能力在她还没长大的时候就搞定了呢,也算是报仇了。

但仇恨是之前玉琼不常接触的东西,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意识还需要时间的增色和过往的堆砌才能发芽,现在只是个由那一眼惊艳牵引的念头,还不足以促使她看透雾霭。

…………

处理完朝政回来的皇帝依旧是精神抖擞的模样,带着室外微凉的气息进到寝殿时,玉琼已经因为身体承受不住成年人的思维而休眠了,睡到了日暮西沉,踏着皇帝归来的脚步睁开了双眼。

皇帝先换了一身常服,被精心熏烫过的白沙中衫贴着身子,将细小的寒意驱散,覆上了舒适的温暖。洗去一身的尘灰,皇帝抱起玩着自己脚丫的玉琼开始了自己的休闲娱乐。

他的声音依旧和煦如春风,独属于玉琼的温和。“元序可有想朕爹爹啊,爹爹离了元序那可是心中焦躁的很呢,只想着早些回来抱着爹爹的心肝宝贝好好歇一歇。”

已经是成年人的玉穹必不会对皇帝摆弄出幼儿作态,但重获新生的玉琼会。

稚嫩柔软的小手配合的举起,划过皇帝刻意低下的脸颊,不可思议的触感。

这几天皇帝不是没有这样的时刻,但每每此时都是一阵心中酸痒。

无数次的怀抱都是在怀念过去的那个人,无数次对女儿的依赖都是在寻找记忆中的缱绻。

因为孩子今天出奇的配合互动,皇帝做出了一个会让无数人大跌眼镜咬碎银牙的决定。“元序可愿和朕一同上朝啊,你不在朕的身边总是不放心啊。”

前几日刚处理了一批宫人,只有元后的竹织他放心,现在正是宫人更替的时候,虽然都是自己安排的,但小孩子敏感,怕忽一面对陌生的面孔受到惊吓,所以这段时间便由他多带带元序,让元序先熟悉了宫人再说。

今日皇帝身旁跟随侍奉的依旧是康齐,他听到皇帝的话愣了一下开口,随后上挑的眉眼弯成了月牙,语气与平常无异的谄媚询问:“可要奴才为公主准备小塌?公主现正是贪睡的时候,怕是整一早朝都要睡着的。”

皇帝拨弄着玉琼茂盛的胎发,乌黑油亮的细软发质手感极佳,嘴上不假思索的吩咐:“嗯,多放些柔软的垫子,再加几层纱帐为公主遮风。”全程眼神没有离开过玉琼,专心致志的逗弄着刚睡醒正精神的小人。

竹织站在后面面无表情,像是个木偶人,只在皇帝唤她时才会启动,产生反应。

她还没有完全恢复吗,快变回那个自若的竹织姑姑吧,不要在心底为我慨叹了。玉琼自从知道自己亲爱的母亲是被人害死的后,对周围的人不免警惕,而潜意识里将毫无嫌疑的竹织当作了值得信任的第一人,现在她状态堪忧实在叫玉琼担心。

但还好,受过专业训练的竹织迅速的恢复了过来,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在皇帝看来竹织天生就不爱笑。

皇帝对竹织这个人的安置有些微烦恼,她对皇后的忠心日月可鉴他不会质疑,但又是固远侯府出来的……。虽说老固远侯十分识趣,已经要让其二儿子承袭侯位而自己退居二线的打算了,但他的大儿子绝不是个省油的灯,装的一副谨小慎微的文人形象内里的薄情他早就知晓。

终究是皇后的陪嫁,现在又照顾着小公主,这几日下来的观察也是良好。除了时不时看着公主的睡颜眼神怀念,其他时候安分守己叫人挑不出错处……算了。

皇帝边拉着玉琼摆弄着他的玉坠边思索,须臾过后便决定了竹织的去留。

晃动玉坠的频率维持的很好,平均八九次让玉琼抓到一次穗子,得到了锻炼也不会失去兴趣。皇帝像是特意学过养孩子的技巧,这段时间内总是自己亲自抱着孩子培养感情,也争取让小公主能多见到自己。

就算没有时间哄着玉琼入睡也争取掐着时间让玉琼睁眼就能瞧见他,除去吃喝拉撒这些做不来的,基本上包揽了玉琼的生活。

这段时间的种种,从未有过的父爱,皇帝的宠溺,独一无二的特殊对待,不用自己费心经营得未来,这一切都让玉琼沉沦。

从未拥有过爱的孩子初尝亲情的甜果,就像穷困潦倒的流浪汉遇到天降横财一样,被眼前的价值冲昏了头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意识到潜藏在背后的冷箭。

带着酣甜的笑意入睡,躺在厚实的怀抱中入眠,她将还未成行的仇恨暂时遗忘,此刻脑中只有弥漫的名为父爱的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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