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之所以有这么多人在守,首先得益于墨尘。
魏县令在得了儿子报信之后,也知道事不寻常,能让兵部侍郎儿子卑躬屈膝,那位小姐的身份用屁股也能猜到三分。他没敢怠慢,立马召集起了县兵和衙役。
其次得益于楚帝。
县城原本是没有驻兵的,府城才有,谓之府兵。倭人入侵以后,楚帝下旨,各县可自行招募兵勇,忙时农耕,闲时操练,以备不时之需。招多少,各县视自身情况而定。
魏县令觉得战火离这座小县城还远,只招募了一百多人,选了一个独眼独臂名叫单有义的汉子做头目。
墨氏兄弟随着魏七上了城墙,先与魏县令见礼,之后到城墙边从墙垛间探头向下看了看。
影影绰绰的一大片。
目之所及,人数少说两千以上。这些矮矬子从远处看举着火把像乖巧的大男孩,可他们一旦露出獠牙,会多凶狠,多嗜血,城上人早有耳闻。
“哥呀……”魏七嚷嚷问了一句,“咱县里是藏着人参果还是唐僧肉,不然怎么会招来这么多妖魔鬼怪?”
这话依旧没营养,还是嘴贱,而且没控制嗓门声音不小。
魏老爷子听到了,给他一个白眼。
胖妇人和小姐听到了,脸色又阴了几分。
墨尘发现九个倭人细作的事她们并不知情,可她们前脚落宿,后脚就被倭人围城,说是巧合,谁信?
只是现在想太多没用,得过了眼前这关再说。
魏七和墨尘墨啸刚回到魏县令身边,一个人快步走了过来。
“魏大人,在下尚天来,家父兵部侍郎尚英雄……”尚天来抱拳行礼。
魏老爷子皱眉,他当然知道这个人,可一张嘴就抬出一顶大帽子压人令他不喜,“尚公子,有何指教?”
尚天来不以为意,“魏大人,接下来要怎么做?”
魏老爷子没回答先看看城墙,二百多人分布在四面城墙上,一丈之内平均一人不到,显得稀稀疏疏。
再看看城里,这么大的事,自然瞒不过去,大街上灯火通明,不少人站在街上翘首以盼。还有些小吏在组织动员着青壮年和明天准备竞买参娃的富商们的护卫,这也是一股力量,靠城墙上这点人,是万万守不住的。
“动员百姓守城?”尚天来笑笑,“正面倭人就不下两千,四面没有万人怕是也差不多,魏大人,守得住吗?别把平阳当成京师或府城,你们的城墙才多高?三丈?”
“那依公子高见?”魏县令回道。
“城门两座,一东一西,大人带上所有县兵衙役任选一座作全力突围状吸引倭人注意,由那六十余骑护着贵人走另一座城门,只要突破封锁进了阿九山,倭人就算有再多兵力也束手无策。”显然是早有腹稿,尚天来说的飞快。
声东击西,还不错。
魏县令沉默,怔怔地望着城内不语。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好像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他也想过。
但是,就算小姐和胖妇人能突出去,城里的百姓会是个什么后果?突不出去,又会是什么后果?
好像都一样。
良久后,魏老爷子轻轻开口,“敢问公子,人命可有贵贱之分?”
“手指有短长,人命自然就有贵贱……”尚天来很笃定的点头,“抬轿的和坐轿的能一个命?种地的和地主能一个命?不恭敬的说,大人你和朝堂上的诸公能一个命?”
想了一想,尚天来接着说道,“不然怎么有千金之躯一说?提醒一下,那位小姐,芳名雪韵…”
“想到了,公主殿下。”魏县令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又陷入了沉默,读了多年的圣贤书,无非教给他一个道理,生为君王,死为社稷,君王在前呀!
如果能用自己的命换公主的一条生路,他毫不犹豫,可用全县百姓的呢?两万三千五百四十二口,在这个地方当了十几年的父母官,他记得很清楚,是不是太多?
魏老爷子正犹豫,旁边白发苍苍的老头又拱了一把火,“魏大人,咱大楚像平阳这样的县城有八百七十三座,可公主只有一位,”
魏甲的爷爷,曾经做过户部侍郎,倒是很有资格说话。
尚天来也没催,静等魏老爷子回话。
魏七在一旁听出了门道,这小子出的损招是不管公主最后结局怎样,自家老爹的命一定是先没了,他上前一步,刚想理论,却被尚天来转头一声斥喝,“听我的,你们也许还有一线生机,不听,死路一条。”
魏七停步,痛苦地抱头蹲下,倒不是怕了,而是这小子的话让他没法反驳,在他看来,这就是一个死局,无解!
唉,魏老爷子叹口气刚要说话,旁边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
“有一个老头喜欢喝酒,喝醉了就爱说话,大多数的时候说的都是混话,可有那么一两句也能入人耳,尚公子,不妨听一听…”尚天来一转头,看见了墨尘。
只见墨尘一字一句的接着说道,“在人之上,视人为人;在人之下,视几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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