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偏西,离朱首富的宅子不算远,有一极为雅致的小院。院里七八间房依墙而建,一小小花园坐落在院中央,假山、凉亭、流水、拱桥,样样俱全。

凉亭里,手摇蒲扇的秃顶老汉正在和杨静轩对弈。幺哥不在,幺妹在旁边长椅上偷摸打着瞌睡。

国公爷对纵横十九道不感兴趣,偏偏对楚河汉界情有独钟,只要有空闲,就要拉着杨静轩杀几盘。

杨静轩皱着眉,手提一棋子,沉思良久又颓然放下,笑着说道,“不是静轩吹,不敢说整个大楚,单这兴华府,静轩背个棋盘到大街上一天少说赚百八十两,不带输一盘的,可对上了您……”

笑变成了苦笑了,不是恭维,是真下不过。

“要说棋艺,想不出大楚还有谁是您的对手?”杨静轩接着说道。

一句很寻常的夸赞,本来也适应了杨静轩每次输棋后的夸赞,但听到对手两字,原本把身子已经缩进椅子的国公爷忽然来了兴致,“没对手?来,给你复盘一局。”

将棋子重新摆好,国公一人饰两方,在棋盘上演示了一盘深藏脑海的棋。

刚开始杨静轩静静看着,攻守正常,至中盘,瞪大双眼,到尾盘,张大嘴巴,像个从未见过丁点世面的孩子。待国公最后一颗棋子落定,胜负已分,他拍着胸脯,“神仙棋,神仙棋呀……”

“还没对手吗……”将记忆深刻的棋局重温一遍,国公也神情索然,“当年我执黑,输的心服口服。后来我给这局棋起了个名字,叫一炮镇五子。”

杨静轩回忆了下此局棋厮杀激烈的尾盘;红方用一马一炮压制得黑方车马双炮四个大子不能动弹,另一匹马先牵制住黑方的另一匹马,后跳将上去两步将死对方。说一炮镇五子倒也贴切。

此局妙就妙在,弃子的时候逼着对方吃,之后一步步把对方拖入深渊,一步之后二十步的变化尽在掌握,算力惊人。

“红方是谁?”杨静轩小心翼翼的问。

“一位故人。当年我对上他就像现在的你对我,十盘难赢三盘。”国公回道。

“还有这等人物?”杨静轩喃喃。

“井底之蛙了。”国公伸手将棋盘上的棋子轻轻且小心的拂乱,像是怕打扰了记忆,打扰到记忆里的那位故人,“即便如我、陛下,还是有人需要敬仰……”

杨静轩端坐身姿,紧盯国公,静待下文。

谁料国公叹口气,“十几年前的旧事,不提也罢。”害得杨静轩趁国公不注意的时候瞪了他一眼。

听精彩故事只听了个开头,吃绝世美味只吃了一口,这种滋味确实难受,杨静轩没敢抱怨,也没了继续下棋的兴致,刚要把棋盘收起,不远处传来一阵爽朗笑声,“国公,老杨,都在呀……”

一个挺着肚子的富态身影手提两个布袋越过拱桥向凉亭走来。

这位真不客气,进了凉亭先把幺妹摇醒,“丫头,到晌午了,让你家厨子做点饭去。”

后又把手中布袋放倒棋盘上,自顾自倒了杯凉茶。

杨静轩取笑道,“堂堂首富,何至于到我们这小门小户蹭饭吃?”

大楚首富朱石富笑笑,“老杨,别后悔呀,要是不管饭,这袋子我可拿走了。”

杨静轩也挺鸡贼,首富话没说完已经起身把袋子打开。

一袋装的是肉干,牛肉羊肉皆有,一袋装的是饼,圆圆的已晾干有些发硬的面饼。

杨静轩拿了一块肉干掰下一小块面饼递给国公。

国公尝过后,点点头。

杨静轩转头再看首富已是满脸笑意,“草原蛮子的?”

“嗯。”首富回应道,“不知道用了什么秘法,放在阴凉地方,六七个月没问题。”

杨静轩再问,“多少?”

“牛肉干、羊肉干、面饼各三十车,已经快到铁山关,再有五六日就能到兴华府。三万人省着点吃,两月吧。”首富回道。

杨静轩毫不犹豫竖起大拇指,“不愧是首富。张文卿费尽心思才筹到一个月的粮食,您这一出手,两月。”

“老杨你别把帽子给我戴的太高。”首富摆摆手,“国公爷交待的事情我敢不办。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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