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闻言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老师乃是极为方正的性子,最是不喜商贾之事,照实了说极有可能让老师对自己失望。

索幸的是陆斌就在一旁,他知晓朱厚熜这尴尬的性子。

他就连老朱家阴阳怪气的传统艺能都未曾觉醒,更别提绕弯子说话的那一套功夫,所以直接替他回答了。

“先生,孟智熊兄长拿了银子是去城外招揽一些流民,来做工,好发放些食物救济一下。”

方正峦看着这个三岁的陆斌,他非常诧异,这孩子平日里在那儿坐着可都不怎么说话,怎的突然间言语这般流利?

不过,稚童的话,他还是信的,他从不曾听闻三岁孩童能够欺骗大人。

“做的什么工?”

“孟智熊兄长的叔叔开有一家铁匠铺子,做些打铁生意,因为生意不好要改做皮货生意,于是世子殿下便从自己小院出钱,让他多准备食物,在城外招工于流民,可多招一些,以缓解流民之困。”

朱厚熜看了一眼自己这弟弟,原来话还能这么说,这算是天赋吗?他算是学到了一招。

方正峦抚摸着胡须露出微笑,世子的行为完全符合他心中道义,即便这是与低贱的商贾之事相勾连,也不妨碍他满意这种品行。

不过他还是给出建议道“世子殿下此举甚善,不过何必要绕如此大的弯呢?岂不耽误工夫?直接让人施粥,或者借出种子农具不就行了吗?我听闻城中不少积善之家就是这样做的,你们可以直接效仿。”

陆斌闻言有些狐疑起来,城西那里他可是与朱厚熜一起见识过了,哪儿有劳什子积善之家施粥?

便是连官府施粥的锅子都在日益减少了,主打的就是一个流民末位淘汰制,听闻乱葬岗都要开辟新地方来埋人了。

于是他试探着问了一句“两日前,我与世子殿下曾去过城西观流民乞粥,方先生可知是什么样的情形?”

方正峦想了想,答道“想必是人人皆有粥吃,差役履其职,壮者出其力,官员统辖四方,城中世家欣然景从的生机勃发之景吧,我虽没有见识过,却也希望能够投身于其中,可惜我只是一名考举人的老秀才而已,没那资格。”

说完他还自嘲着笑了笑,有一丝落寞神情浮现。

陆斌下意识的与朱厚熜对望了一眼,两人眼神之中都有着惊讶之意,实在不知方先生说的是玩笑之语,还是真心之言。

朱厚熜这回直接问道“老师,你莫不是在说玩笑之语?”

方正峦听了学生这话,不自觉皱了皱眉“怎么了,难道不是如此吗?”

“老师您说的那些东西,无论是积善之家,还是努力管辖百姓的官吏,我没有看到过。”朱厚熜顿了顿,然后眯起眼睛,盯着自己这位老师的脸庞,又慢慢补充了一句“可能是我年幼,眼神不好的缘故,我连一名儒生,一个九品以上的官员都不曾看见过,实在是该带老师去帮我瞧一瞧。”

方正峦脸色出奇的差了起来,几乎呈现出一片铁青之色“朝廷可是已经颁布了法令,安抚流民之策现在还挂在州府衙门的堂口处,这些官员,难不成敢阳奉阴违不成?”

朱厚熜一边回忆着自己的所见所闻,一边回答道“施粥是有的,但三日过去,煮粥用的锅子便少了五口,流民中妇孺少了一半,老者全部不见了,至于搭建棚屋,发放耕具之类的事情,则一直也没有人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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