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知道顾言卿要来,秦淮祈早早就在营地外候着。
看着又瘦了的秦淮祈,顾言卿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冲上去,两人抱了一个满怀。
夜里,洗去一身疲惫,顾言卿身着里衣,静静窝在秦淮祈怀中。
齐国地处北方,不过十月,夜晚气温已然降低了很多。
秦淮祈从一旁拿过外袍将顾言卿包裹住,紧紧抱在怀里。
寻了一个舒适的姿势,顾言卿微微仰头道:“夏国王都那边如何了?”
“父王下令清理朝堂内部,同时他已下达军令状,孤若不能与齐国大战获胜,太子之位则易主!”
顾言卿了然地点了点头,但想到前段时间与夏王的战场,还是忍不住道:“对不起!”
顿了下不等秦淮祈开口,顾言卿又紧接着道:“还有谢谢你!”
秦淮祈揉了揉顾言卿的头发,“卿卿,孤说过,这两句话,你不必与我说的!”
顾言卿头部在秦淮祈胸口往里钻了钻,嗅着男人身上好闻的皂荚香味,顾言卿弱弱道:“毕竟那些都是夏国士兵,毕竟那是你的父王!”
秦淮祈摸着顾言卿头的手一顿,略微思索了一下,然后轻柔这嗓音问道:“卿卿,你现在想听我母亲的故事吗?”
顾言卿愣了愣,然后默默点了点头。
随后,秦淮祈便娓娓道来:“我的母亲出生上官家,是家中嫡长女,由于上官家主夫人早逝,上官家主只母亲一个女儿,担心女儿在家中受欺负,上官家主便时刻将女儿带在身边,于是母亲不同世家女儿在闺阁中长大,她同上官家主四处奔波游历,见识过整个大周的四时风物,故而性格明媚开朗,待人接物都落落大方,一点儿也不比世家闺阁教养差,但到了议亲的年纪,母亲这样一个常年在外露面的姑娘便备受争议,一次宴会,母亲凭借超群的投壶技术得到了父王的青睐,彼时正是王位争夺的巅峰时期,父王在诸位皇子中也只是普通的一个,他既心仪母亲,但同时也看看重了上官家的支持,于是对母亲展开追求,母亲自小男孩儿般长大,第一次面对追求,很快便败下阵,扬言要嫁给父王,上官家主虽不想同王室结亲,但他更希望女儿开心快乐,于是还是同意了婚事,父王娶了母亲,有了上官家的支持,在王位争夺中很快就又有了一席之地,但父王并不满足于此,与母亲婚后不到一年,他便迎娶侧妃,纳了几房妾!婚后第三年,母亲有了身孕,彼此父王为了取得王帝的另眼,也为了拿到军权,主动请缨,对战南海海贼,母亲日夜担心,再加上几房侧妃联合起来从中作梗,母亲的第一个孩子没能如愿出生,那一年府中蔷薇花开得格外红艳,母亲说……那是自己孩子的血染红的,因为她就是在一片蔷薇花中摔倒然后落了胎的。此后,母亲郁郁寡欢了好长一段时间,为了不让外出作战的父王担忧,坚强的母亲更是没有将此消息告知父王。婚后第五年,母亲再次有了身孕,而此时父王已经拥有了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为了平安生下孩子,母亲以上官家主生病为由,回了上官家,在上官家,母亲怀胎十月,平安生下了我,但也就是这一年,当时王帝病危,为了登位,父王同上官家主里应外合,最后成功获得了王位,上官家主则觉得自己愧对先帝,随后一病不起,在我一岁的时候便与世长辞!此后,母亲凭借上官家主在父王登位时的护卫之功坐上了本就属于她的王后之位,但母亲一直都不快乐,她说城墙外的天空远比王宫里的要大要蓝,宫墙外的空气是有味道的,所以在我很小的时候,母亲除了给我讲她小时候的趣事,很多时候她都以打理上官家的商铺为由带我四处游玩,甚至有时候还带着我离宫出走,最远的一次便是燕国天行山,她说翻过那座山,便可以看到像海浪一样的草原,可还没过去便被父王的人将我们带了回去,因为母亲常常带着我离开王宫出走,朝臣意见很多,父王一开始还会镇压,但随着母亲出宫次数增多,再加上后宫管理混乱,父王一怒之下将管理后宫的权利给了皇贵妃,虽然母亲没有反驳争论,但我知道她还是伤心了,因为父王后宫中的女人越来越多,有些甚至可以做他的女儿,被关在王宫里不能出去后,母亲便一直郁郁寡欢,不久便生病了,每次一发病,她就独自一人坐在城墙上望着外面,朝臣都说王后疯了,让父王罢免母亲的王后之位,荐当时皇贵妃为王后,然而,当时夏国正经历改革,急需要上官家的财富支持,所以父王拒绝了。母亲的病情越来越严重,父王却越来越冷淡,母亲知道只要夏国改革成功,上官家失去价值,我的地位也会受到影响,于是母亲在重病之际同父王做了一个交易,那就是我坐上太子之位,她自愿辞去王后之位!父王开始不同意,母亲便以上官家的财富支持威胁,父王愤怒之余,还是答应了。我坐上太子之位不久,母亲一只手握着蔷薇花,一只手拉着我,然后含着笑,永远离开了人世,她说她终于自由,可以去见自己的父亲母亲,可以去见那个从未见面的孩子了;母亲去世后,我虽为太子,但并没有什么实权,父王似乎也并不打算让我长久呆在太子之位上,于是我落得清闲,开始四处游历,路上我为了躲避暗杀,常常需要四处躲藏,久而久之我便有了自己的一套方法同母亲留给我的暗卫取得联系,同时我也看到了很多,贫穷疾苦的百姓、流离失所的难民,明明处于大周这片土地,同样黑头发黑眼睛,但国土交界之处,我总能看到穷困的百姓和流离失所的难民,而一墙之隔,里面的官兵却是大鱼大肉,酒食肉林。我当时想不明白这些。也就是在那段时间,我认识了欧阳古觉,后来又认识了黎怀疆,他们的经历让我逐渐认识到这片土地的支离破碎,也见识到人性的丑恶不堪,所以当时我们三人约定要一统天下,此后无论谁有能力做到了那一步,另外两方都要心甘情愿俯首称臣!但是黎怀疆冒进了,赵国边境遭遇侵扰多年,黎怀疆一直想为自己的百姓寻一个新家园,免受四方侵扰,于是选择燕国作为第一战,关于赵国和燕国的战争,我和欧阳古觉一开始都是站在黎怀疆这边的,但你的出现、齐国的支持和燕云十六州的凝聚,是我和欧阳古觉没有料想到,后来事态一再生变,赵国兵败成了事实,没有兵力支撑的我和欧阳古觉不得不袖手旁观,所以黎怀疆带着两万精兵自刎阵前,除了你的承诺,也有我和欧阳古觉的承诺,也正是我们的承诺,所以赵国亡国后,其实不由你出面,欧阳古觉也早就做好准备,成为燕国万人唾弃的叛国者!转移燕国百姓的恨意,为赵国普通百姓在燕云十六州争取一席之地,让他们有个安身之所。”
虽然很多事情顾言卿已有预料,但再次从秦淮祈这里听到故事完整版,还是有些感触,原来秦淮祈、欧阳古觉、黎怀疆三人,虽异国而处,却都怀有一颗赤子之心,不为家国,只为天下黎民百姓而斗。
想到张家村一村,顾言卿忍不住问道:“张家村是怎么回事?他们的——死——是你们干的吗?”
秦淮祈微微摇了摇头,“当初黎怀疆与蜀国合作,以迎娶成潇公主为条件,同时他答应蜀国一旦拿到燕国,就将燕国西边十座城池送于蜀国,这样蜀国踏出蜀地也就不会总是阻拦重重。蜀国王帝看出黎怀疆的野心,担心他不同意,于是暗中杀了许多燕国逃难到蜀国的普通百姓,目的就是为了让黎怀疆没有顾及与蜀国合作!”
顾言卿不由扯了扯嘴角,原来如此,黎怀疆自刎之前说“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是这个原因,也难怪欧阳古觉不否认。
想到蜀国青云城蔷薇园的那个粉衣女子,顾言卿问道:“青云城种满蔷薇的那个小院里,住着的那个粉衣女子到底与黎怀疆什么关系?”
秦淮祈如实道:“那是赵国太傅的女儿,名唤晚央,是黎怀疆的青梅竹马,也是战场上一直陪伴在身边的人,是他承认的妻子,因为当时赵国王室子嗣凋零,黎怀疆只一个体弱多病的妹妹,黎怀疆迎娶成潇公主时,晚央甘愿代替赵国公主的身份,成为质子留在蜀国!”
顾言卿了然地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道:“你们是不是都认识晚央呀?”
秦淮祈闻言,嘴角不由扬起,眼神迷离,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美好的往事。
“当初,我、欧阳、怀疆三人认识,便是因为晚央,晚央为了上战场找怀疆,离家出走,被匪徒劫持,当时我和欧阳路过,便联合救下了晚央,后来怀疆带着军队赶到,将我和欧阳当成了匪徒,于是三人打得不可开交,无论晚央在一旁怎么劝解,怀疆就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不死不休地同我和欧阳拼杀,最后逼不得已,晚央取下发簪抵着自己的脖颈才逼停了怀疆,停止了那一场荒唐的角斗,也是因为那一次,我们三人不打不相识。”
停顿了一下,秦淮祈嘴角上扬的弧度不自觉加大,“后来,怀疆为了表示歉意,带着我和欧阳一同喝酒,晚央则在一旁为我们抚琴奏曲,准备酒菜烤肉,我们三人相识恨晚,交谈了一天一夜,最后醉了三天三夜……”
虽然秦淮祈语气没有多大的起伏,但顾言卿还是能从他微微迷离的目光和上扬的嘴角,感受到他内心的柔软和对觅得知音的快意。
那是属于秦淮祈的悲伤和快乐,顾言卿没有打断他回忆带着哭和笑的过去,只静静窝在他怀里,让他安心追忆过去。
待到从回忆中归来,秦淮祈将头抵着顾言卿头顶缓缓道:“当初我们三人约定要一统天下,这些年,欧阳虽然看似游离在各国和世家之外,但他的脚步也一直没有停息,暗中帮我建立暗桩,搜集情报,这些年我在夏国能迅速成长,集结朝臣,培养势力,他功不可没!”
顾言卿没有意外,就凭这些年,欧阳古觉时不时围着公孙谦转悠,顾言卿便能猜到七八分,至少他没有完全放弃自己的抱负和理想,泯然众人矣,成为万千普通百姓的一员。
两人抱在一处好一会儿,顾言卿忍不住开口道:“秦淮祈,你知道醒楼吗?”
秦淮祈紧了紧怀里的顾言卿,道:“卿卿你想让我知道什么?”
果然,顾言卿挣扎着从秦淮祈怀中坐起来,直视着秦淮祈道:“这些年,你是不是与公孙谦暗中有联系?”
秦淮祈任由顾言卿一脸严肃看着,淡定地点了点头。
顾言卿一时有些气结,公孙谦,真是自己的老底在秦淮祈面前貌似一览无余。
但顾言卿还是不死心问道:“你知道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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