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镜公主走后,那个叫韩德的汉人又来了,他来到四郎的房间,看了一眼那本《李陵答苏武书》。这书被四郎看了无数遍,书页上还有他的泪迹。
韩德说道:“李陵深受北人的崇拜,深得汉人的同情。李陵是个英雄,在南人的眼中是,在北人眼中也是。”
四郎沉默。李陵在四郎的心里,根本算不上英雄,一个投降了敌人的人,怎么能称得上英雄?但他与李陵的处境相同,所以他与李陵有共情的地方。
韩德不理会四郎的沉默,继续讲到:“李陵被俘降敌的消息传回汉朝,太史令司马迁为李陵说情,汉朝中只有他一人理解李陵,他对皇帝说李陵事亲以孝,交友以信,常奋不顾身以殉国之急,颇有国士之风。李陵此战,张空弩冒白刃,犹自死战不已,他确实尽力了。他说李陵之所以不死而降虏,是有意潜伏胡地,伺机报汉。”
韩德这个人不简单,他看出了四郎的心思。四郎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韩德。
韩德道:“大辽和大宋之间,除了战之外,还有一种方式是和。战和和是相互转换的,不可能永远处于战争状态。如果哪一天宋辽两国讲和,将军可以回到故乡。”
四郎不言语。一旦投降,他就再没有脸面回无侫府见父母了。无侫府之所以叫无侫府,因为他们杨家的忠烈之名。
韩德道:“将军应该留有用之身,不管是战还是和,大辽有广阔的疆域,供将军驰骋,将军在大辽也可建一番功业,历史留名。”
韩德讲的,无非是功名利?。四郎需要这些么?四郎需要的是气节。
韩德来过几次,然后就突然消失了,好像发生了一件天大的事。
那两个胡兵终日跟着四郎,寸步不离。四郎已经知道他俩的名字,长得雄壮的名叫耶律雄奴,高个儿叫胡腾儿,他俩都是铁镜公主的家奴。
耶律雄奴和胡腾儿对四郎的态度不像原来那么凶了,而且是越来越好,也许是因为铁镜公主对四郎的态度,也许他们渐渐地有些同情四郎。他们俩的交谈也不再顾及四郎在眼前。
从他俩的交谈中,四郎知道了铁镜公主和韩德消失的原因,大辽的皇帝驾崩了。这或许是大宋攻打辽国的好时机。后来又从俩的聊天中得知萧绰摄政,四郎和萧绰打过一次交道,就那一次,四郎被萧绰的气度折服了。四郎知道,萧绰当政,大宋没有战胜辽国的可能了。
耶律雄奴和胡腾儿,一步不离地跟着他。他有时会产生一种冲动,打翻这两个家伙,逃出幽州城。但这时铁镜公主温和的眼睛,就会在他脑海闪动,理智告诉他,铁镜公主敢把他留在这儿,公主府一定防守得像铁桶一样,四郎没有出过院子,对此处房屋、街道、城池都不熟悉,他逃出幽州城的可能性没有,他插翅难飞。
时间一天天过去,四郎早对时间已经麻木。一日,在他散步的时候,听到胡腾儿对耶律雄奴说道:“宋朝南蛮派出了三路军队,来打我们大辽了。”
四郎吃了一惊。耶律雄奴道:“南蛮不长记性!上次他们被我们打得大败,差一点把他们皇帝活捉了,这次他们又来送死。”
胡腾儿道:“这一次他们皇帝没有来,不过他们派杨无敌上场了,前段时间,杨无敌在雁门关把耶律邪沙打败了,以三千人马打败了耶律邪沙的十万大军。杨无敌真是个狠角色。”
四郎心里一震,这是他被俘后第一次听到自己的父亲的消息,也不知道三个弟弟现在是否和父亲在一起,莫名的思念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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