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驾马车,走在向西的官道上。山越来越多,路越来越崎岖。

柴郡主坐在颠簸的马车内,想着当初与哥哥柴宗训分开的时候。柴郡主永远不能忘记那个时刻,一个让她经常做恶梦的时刻。

那一天,那一天赵匡胤黄袍加身,在一群手下的簇拥下来到了金銮殿。哥哥柴宗训虽是皇帝,但他只是个孩子,吓得浑身战栗,而母亲也是痛哭流涕。

赵匡胤要求哥哥柴宗训将皇位禅让给他,禅让的的诏书早已写好。在后周所有的大臣中,只有一个叫韩通的将军,他是父皇的结义兄弟,他拔出剑来,试图反抗,却被赵匡胤的手下王彦升一刀砍死,鲜血在大殿上流淌,整个大殿一片死寂。

哥哥柴宗训手足无措,面如白纸,他只是个孩子,母亲痛哭流涕,苦苦哀求着赵家兄弟保全他们母子性命。母寡子弱,他们根本不是赵家兄弟的对手,只得将皇位拱手让给了赵匡胤。

翰林承旨将诏书递给哥哥,哥哥带着哭音,哆哆嗦嗦地念着:予末小子,遭家不造,人心已去,国命有归……应天顺民,法尧禅舜,如释得负,予其作宾,呜呼钦哉,衹畏天命。

所有的大臣都向赵匡胤跪下了,他们山呼万岁。

哥哥柴宗训被降为郑王,迁往房州,母亲不放心,随着哥哥去了房州。母亲第二年就去世了,哥哥现在病重,危在旦夕。皇帝恩准柴郡主去探望。

柴郡主永远记得那一天,巨大的灾难突然而至,哥哥惊恐万状,母亲绝望地哭泣,而自己茫然失措。那是记入史册的一刻,而对于她们家来说,是灾难的一刻。

柴郡主正在愁绪万千之时,八姐掀开车帘,道:“六嫂,天色已晚,前面有一家客栈,我们去那儿投宿,明早赶路。”

柴郡主道:“但凭八妹安排,八妹费心了。”

一行人到了客栈,客栈挑着一面望旗,上书“凤起客栈”。八姐选了最好房间,安排给柴郡主。一行人吃了晚饭,八姐道:“六嫂,你是第一次出远门,这颠簸了一路,想来也是累了,早点休憩吧。”

然后八姐又叮嘱排凤等人,守护好郡主,不得出半点差池。排凤也是第一次出远门,一切都觉得新鲜,一行人中数她最为精神。只听得她说道:“是,大小姐!保证一个蚊子都进不了郡主的房间!”

柴郡主住在这山野客栈里,心里想着哥哥,睡不着。郡主的苦,是精神上的苦,物质上,一向是锦衣玉食。这次出来,一路车马劳顿,她并不适应,但身体上的不适,相对于精神上,算不了什么。自己的唯一的亲哥哥,病重垂危,自己最爱的人,六郎,不知流落何处。

柴郡主坐在房间里,暗自落泪。忽然一阵琵琶声传来,柴郡主倾耳来听,那琵琶之音,初时珠玉落盘,后来冷泉静流,再后来促急凄切。那琴声有凄苦悲鸣之意,细一听又有不折向上之心。听得柴郡主如醉如痴,泪流满面。

次日一早,八姐进来,请柴郡主用早餐。八姐看着柴郡主,道:“六嫂眼睛通红,莫不是一宿没睡。”

柴郡主道:“想我苦命的哥哥,又想你那不知流落何方的六哥,睡不着。”

八姐安慰道:“六哥你就不用担心了,他是福将,小时我母亲给他算过命,说他是大福大贵之将,我几个哥哥,数六哥的命最好。”

八姐陪着柴郡主吃早餐,排凤在一旁服侍。柴郡主道:“昨夜有人弹琴,那琴声甚为美妙。”

排凤道:“那琴声吵死人了,要不是大小姐要求我一路上要耐住性子,我早过去把她的琴砸了!”

八姐笑道:“你哪里懂琴?只有六嫂这样的慧心之人,才识得琴音。”

柴郡主道:“我真想见见那弹琴之人。”

正说间,忽然听见吵闹声。只听见店家对一素衣女子说道:“你若三日内不把房钱交足,你就得去给王员外为妾,王员外已答应给你们结清房费。”

那女子央求道:“这数日听曲的客官少,掌柜且容我们一段时间,我用我卖唱的钱顶我们的房钱。”

店家道:“那你要唱到何年何月?”

柴郡主听他们争吵,对八姐说道:“想必那女子是那弹琴之人,八妹,你去把她请来。”

不多时,八姐领来那素衣女子。八姐道:“我刚才问了,昨夜正是这女子弹的琴,她长得和六嫂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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