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个插曲,王阳继续听着夫子讲道:“信使可覆,器欲难量这八个字,尔等务必深思之!”

信使可覆,器欲难量,字面意思很简单,诚实的话要经得起考验,为人器度要大,让人难以估量,王阳听到夫子如此重视,也觉得奇怪,并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难懂之处。

“信使可覆容易做到,难的是器欲难量这四个字!子明,器字何解?”夫子突然提问。

王阳暗笑,夫子这是要借题发挥了,针对齐子明之前挑衅王阳的行为,夫子准备给他上一课,教他大度容人。

齐子明猝不及防,站起来回道:“器字,当指器度。”

“更深一层呢?”齐老夫子追问。

“唔,弟子不知......”齐子明答不上来,只得站在原地。

“子文,此句你可有得?”齐老夫子摇摇头,点了齐子文。

齐子文在众人中学业优异,齐老夫子希望借齐子文之答,教育这帮齐家子弟。

齐子明站起答道:“弟子以为,为人处世,自当器度洪量,于人则深浅难测,于己则宠辱不惊,如此才是接人待物之道。”

王阳也暗中点头,“宠辱不惊”四字出自西晋潘岳的《在怀县作二首》,齐子文还是颇有积淀的,看来是个认真读书的人。

齐老夫子也点点头,这正是他想让齐子明等人要知晓的道理,他接着讲道:“人生大事不过数件,尔等眼下务必以学业为重,无关杂事,等闲视之!尔等可知道了?”

众生齐声称是,嬉闹风波一事,至此算是了结了。

齐老夫子接着讲道:“此处之器,也指本人根具,与欲字相连,是指本人所具与所欲的差别,器欲难量四字,是指要正视现实与理想的差异,温养心性,克欲笃行,方是大道。”

王阳心想,这个学看来是上对了,齐老夫子后面所说,已经往程朱理学天理人欲那个方向讲了,在这个年代,读书认字可以,但不理解程朱理学那一套,八股文根本就上不了道,齐老夫子后面几句,已经有几分八股破题的意思。

八股一道,父亲从未提过。

不知是父亲觉得他自己没考过,还是觉得王阳要先打牢基础,对于时文程墨这些八股文法,父亲从来都只字未提。

送王阳来齐老夫子这里,更大的用意可能也在这里,荒废了十几年课业的书生,又怎么比得上在私塾里日夜浸染的老儒呢?

齐老夫子清了清嗓子:“何为器?形而下者谓之器。何为道?形而上者谓之道,器因道生,道依器存,备物致用,立成器以为天下利。”

齐老夫子见下面一片懵懂,郑重神色道:“此一段,尔等先记下,不懂没关系,以后慢慢揣摩吧。”

听完了这一段,王阳暗暗心折,齐老夫子用的是《周易·系辞上》的说法,从“器欲”之说,引申到“器道”之说,更上一个层次。

齐老夫子知道这群孩子暂时听不懂,只是让大家记下,日后深思必有所得。

王阳听完,也收起了狂妄之心。

齐老夫子这些老儒,站在现代视角看起来,不免迂腐古板,但他们一辈子皓首穷经,对文字学问的研究,不可等闲视之。

王阳定神凝思,回顾起这段时间的心路,从初来异乡的茫然,到天降可卿的欣喜,再到过目不忘,连施巧智,自己多少有些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的狂傲。

刚刚听完这段课,王阳觉得所获甚多,不仅是学识的提升,更是学习的眼界和境界的进益,古人并不比今人笨,如何能小看天下英雄?当下收束心神,剔除自己的浮躁轻慢之心。

来到这个时代,作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山野小童,王阳能做的,就是借科举之路青云而上,自己虽然过目不忘,但只会认字背书,而不解书中深意,不依程朱名教,功名终究是镜花水月。

王阳当即立志,戒骄戒躁,以后要跟着齐老夫子认真学习才是。

齐老夫子上完课,再次坐下休息,大半个时辰后,眼看天已近午,便点了王阳的名字,要来检查上午的课业。

“检查来了,看你还吹不吹牛!”那个同桌女孩眨了下眼,略带挑衅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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