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75年,晋国,都城洛阳。
十九岁的萧凉第一次入洛阳,是遵循母亲临终的愿望,进入都城寻找自己的父亲。
在此之前,萧凉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也从未听母亲提起过,在他的童年和少年时代,他的生活里只有外公和母亲,还有就是那一招一式、刻在骨子里的刀法棍法。
三年前,萧凉的外公王义去世。虽然外公对自己很严厉,也没有过什么好脸色,但是萧凉还是能感觉到外公很爱自己。
外公的去世,对母亲王霞的打击很大,料理完外公的后事后,母亲也一病不起,也在年前去世了。
王霞临终前,将萧凉唤到床前将一柄发黑的银质小刀交给他,让他前往洛阳,找一名叫萧冲的将军,那就是他的亲生父亲。
萧凉自然知道自己是有父亲的,但是他并没有迫切寻找父亲的想法,甚至说,如果不是母亲临终嘱托,他压根不想和这个父亲有任何的纠葛。
虽然外公和母亲都没有太多提起过父亲萧冲,但是萧凉也从背地里和街坊的议论中,大概知道了事情的轮廓。
在自己还未出生的前两年,那时中原的政权还是曹魏,王家只是雍州一个小镇一户小人家,外公王义开了一家小武馆,就靠这个的微薄收入和女儿王霞相依为命。
据说外公王义的武功很好,一套苍松刀法和一套水火棍法,很多军队和衙门的人都在他这里学过一些,不过他们都是为了能在军旅和衙门混个一官半职,再加上资质参差不齐,所以学的都是皮毛。
某一天,小镇上忽然来了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说是凉州人,因为战乱逃荒到雍州的。举目无亲露宿街头之下,恰好被王霞遇到,王霞单纯善良,将年轻人带回了家。
父亲王义原本是不愿意接受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的,但是年轻人为人踏实、勤劳肯干,而且骨骼惊奇、天赋很高,王义和王霞最终留下了他。那个年轻人,就叫萧冲。
王义将全部的水火棍法传授给萧冲,还有意将女儿王霞许配给他,打算以后也把武馆给了萧冲,让小两口平淡的过一生。
萧冲习得水火棍法后,帮助雍州民兵抗击入侵骚扰的羌人和氐人,渐渐在这片地界有了些名声。
一日,萧冲找到王义,希望学习苍松刀法,并上洛阳参加武试,王义拒绝了。至于拒绝的原因,有人说是想让萧冲留在身边,也有人说王义祖上是蜀国的官员,不愿意让家人效力曹魏。
结果几日后的中秋,王义被女儿和准女婿灌的烂醉如泥,睡了两天才缓过劲来,然而当他醒来时,萧冲已经拿着盘缠和苍松刀法离去了。
王义怒火中烧的质问自己的女儿王霞,却得知灌醉自己都是女儿的主意,她不忍爱人壮志未酬,所以才出此下策。王霞向父亲承诺,萧冲答应过她,无论武试成败与否,都会回来与自己成亲。
王义哀其不争,但又见女儿如此,还是于心不忍。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两人始料未及——王霞怀孕了!
无论在哪个时代,未婚先孕都是会引起非议的,随着王霞肚子一天天变大,一时间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语也尘嚣直上,王义只好关了武馆,暂时照顾着女儿,然后等待萧冲的消息。
十个月后王霞生下一子,然而直到王霞分娩,萧冲都没有再出现。王义托人在洛阳城打听,却听到萧冲考中武试后,就被曹魏将军钟会看中,随魏军在陇西阻挡蜀汉。
听到萧冲如愿入了行伍,王霞和王义为此还感到高兴,然而接下来的消息让他们始料未及——萧冲在阻止蜀汉大将军姜维北伐的战争中立了大功,返回洛阳后被曹魏大臣、高平郡公陈骞看中,将侄女许配给了萧冲。
这个消息对于一直等待萧冲的王霞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王霞心灰意冷,给孩子王姓,取名凉。
果然,任何时候,人性都经不起考验!
王义心疼女儿,也不想再遭受那些流言蜚语,就带着女儿、外孙向北而行,最后在武威郡落脚。王义又开了一家武馆,这次王霞也收回了心思,一面抚养孩子,一面授徒糊口。
在那里,王义度过了自己的后半生,对于外孙王凉,他没有多么喜欢,也没有多么讨厌。对于王凉是否习武,他也没有强求,只是开馆收课时,不避讳自己的外孙罢了。
王凉继承了父亲的武学天赋,甚至可以说是青出于蓝。任何一项武功,他只需要看一次就能理解个八九不离十;若是习得的功夫,在他手上使用出来,都能达到化腐朽为神奇的地步。
王义自然是发现了外孙的天赋,但是他也不是拉下脸手把手教的地步,只能每晚夜深人静之时,在院落中独自将苍松刀法和水火棍法演练一遍,同时又创出了大巧不工、大道至简的开山掌法。
王义演练各种武艺的时候,王凉就坐在院落里,看着外公一招一式的打给自己看。
就这样,王凉一年一年的长大,他对于父亲的事从来没有打听过,心里甚至还有一些排斥。不过对于自己,他更加心疼自己的母亲,母亲王霞终身未嫁,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过了一辈子。
三年前外公王义去世前,和母亲商议过后,将王凉父亲萧冲的事情告诉了王凉,并让王凉改姓萧。
其实王义父女没有别的心思,只是王凉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世,这是他应有的权力。出乎他们意见,王凉对于自己的身世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他只想陪着外公和母亲度过余生。
王义去世后,王霞因为悔不当初而一病不起,即使王凉尽心竭力的照顾,最终还是回天乏术。在她撒手人寰之前,王霞把儿子叫到床前,希望他恢复萧的姓氏,然后在自己去世后,就去洛阳找自己的亲生父亲萧冲,并称这是认祖归宗,是孝道。
王凉听后只是淡淡的回应了一句,“当初他能够抛弃爱人,为前途另娶新欢,现在又怎么会在意自己素未谋面的儿子?”
然而王霞听后急火攻心,当下就咳嗽不已,王凉无奈,向母亲保证自己会去洛阳一趟。同时王凉还询问母亲,是否想再见那个男人一面,他可以和母亲一起去,但是王霞拒绝了。
在某一天的清晨,王霞默默的离去了,这个平凡的女子,最终还是没有等到那个负心人。
王凉改名萧凉,将武馆和宅子都卖给了他人,然后就遵循母亲的临终嘱托,决定前往洛阳寻找自己素未谋面的父亲。
对于其中目的,萧凉只是走个形式而已,他对自己的父亲并没有抱什么期望,他只是完成外公和母亲的嘱托而已。办完了这件事,他就打算用自己的武艺,在个安定的地方某个差事。
然而从武威到洛阳,不仅是路程遥远,而且要穿过氐人和羌人出没的地方,萧凉在那里见过被屠戮的城镇和村庄,听到过幸存者的哀嚎和悲鸣,萧凉很受触动。
也许,投身军旅也不错。萧凉忽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经过近一个月的路程,萧凉到达了洛阳。此时的萧冲已经是三品安南将军,又是高平郡公的乘龙快婿,所以萧凉没有花什么力气,就打听到了萧冲的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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