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前两天暴雨发生塌方,米月绕行了一段路,所以临近中午才赶到村里。

京粱庄村大街的戏台子边上,阔气的大门楼外摆着好多个花圈。米月一下子愣住了,吊唁这种事儿,又是农村的白事儿,还是五福内的近亲侄女,好像流程她不清楚呀。就在米月在门口一筹莫展的时候,村里专门营生红白事儿的总理事,乡亲辈分里米月应该称呼太奶奶的六婆,看见门口的米月后,扯开嗓子喊开了,“京城的他大侄女,回来瞧他来了。”

米月一愣,忙将手机揣兜里,也不管是否拨通父亲米满库的电话了,被六婆拽着胳膊往里走,六婆边拽着米月走,边说,“叫你满志叔,哭,你回来看他了。”不待米月反应,六婆在米月腰间软肉上狠狠的掐了一把,这猝不及防的伤害让正好看见亲爹米满库的米月瞬间泪奔,“哇”一声就哭出来了,一分疼,三分真情实感,六分多日积攒的委屈。

四十岁的米月伏在棺椁边上哭的变了腔调,看热闹的乡亲们纷纷窃窃私语,认识的一个劲儿劝,不认识都在问,“哭这么伤心哟,这是谁呀?”旁边认识的还不忘帮解释,“老米家那个大学生。”

只有人群外的老父亲米满库,看出了自己闺女的不对劲儿,急得团团转,却又凑不到跟前儿。

等六婆给米月披上麻衣大孝服,六婆拍拍米月的肩膀,“行嘞,边上歇会儿去吧。我瞅着你爸在外头往里张望了好几回了。”过了一会儿,六婆见米月没动弹,又过来扒拉了米月一下,“正月儿,起来吧。是那么个意思就得了,这人呀,怎么都是一辈子。他走了,投生个好人家儿去,还是捞着了呢。”

米月是听到六婆说,老父亲米满库在外头呢,才又跪伏在灵堂埋头使劲儿平复了一下心情。

米满库一看见自家闺女的大黑眼圈,打心里心疼坏了。忙一手拎着水杯,一手过来拉米月。米月哪能让老父亲扶着呀,赶忙侧了侧身,说道,“别介,我没事儿。”

父女俩来到前院,村里治丧委员会临时搭建的棚子里。米月环视一圈,多数人都认识,都是平时和父亲米满库关系熟络的乡里乡亲,米月挨个跟人打过招呼之后,往里边棚子走去,掏出现金,放在记账的礼簿书记那儿。村里写毛笔字好的人越来越少,记账的礼簿书记是米月本家出了五福的堂伯米尚,抬头看了一眼,“正月,回来啦。”

米月尴尬的笑笑,“嗯,大伯,也过来帮忙了。”

米满库也从外边跟进来,米尚跟米满库开玩笑说,“满库,你是一步不差的跟进跟出呀,她回到自个儿家还能丢了是怎么滴?”

米满库没觉得有啥不好意思的,笑着说,“她自己一个人回来的,我这不放心也是应该的。”

米尚无奈的摇头加摆手,说道,“正月,快跟你爸回去吧。你爸这生怕你掉根儿头发丝儿。”

就这样,米月十分不甘心的看着米尚提笔在登记簿上写下,“侄女,米正月,叁佰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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