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伯一家筛完了谷子,就轮到保叔家了,他儿子黑土二土动作麻利,一个扇得快,一个倒得稳,没多久也扇好了。伙叔和付婶都没种田,这些日子偶尔帮帮两个大哥家的忙,仲伯和保叔种了他们的地,自然也不会亏待他们,每家分些谷子送去,这都是后话。
他们一大家子筛完谷子扛着麻袋回去了,就轮到菜公菜婆了,这两个老人家年纪大了,但手脚麻利得很,一点也不服老,两个人买了不少牛哥两兄弟的地,不仅种的稻谷多,还种了许多蔬菜,每逢赶场日都走山路背去镇上卖。
不过今天,他们倒是带了帮手。在兰兰的低声介绍下,柳明月看明白了,黑胖的大婶是他们的大女儿,穿蓝袄子的大婶是二女儿,戴烂草帽的大嫂是三女儿。
“他们的儿子呢?”柳莺莺低声问道,她记得菜公菜婆是有儿子的。
付婶听到柳莺莺问,忙答道:“你说他家涛涛啊?他们哪舍得让他回来干苦力哦!”
“啊呀!个榆木脑壳的,这个袋子不能这么扯,要扯烂的!”骂人的是菜公,被骂的是他的大女儿。原来,她在解麻袋口的时候用的力气稍微大了些,扯出了一个小洞。
“哦。”大婶面无表情的放轻了手劲,继续扯下一个麻袋。
再一旁倒谷子的二女儿看不下去了,道:“爹,大姐腰疼还没好,大老远被你叫过来干活,你还骂她!”
菜公不乐意了,凶道:“你们来给我干什么活了?稻谷都割完了你们晓得来了?怎么不等我米打出来再来呢?”
菜公嗓门大,这一吼,凉棚里的人纷纷侧目,二女儿见大伙都看着,涨红了脸道:“爹,你不讲道理,我们自家的田难道不用割稻子?你咋不叫弟回来给你割呢?”
菜婆一听提起她儿子,丢下风谷车手柄就来骂:“你个没良心的,我吃了多大的亏才把你们养大,现在回娘家做一点活还要唱苦,你弟一年在外头多辛苦,你难道不晓得?”
三女儿冷哼了一声:“是啊,他是辛苦,在县城打杂十来年了,钱没赚到,养个儿子还要我们贴补。”
菜婆听了这话,不由分说的就是一巴掌上去,嘴里骂道:“好啊!你们翅膀都硬了!忘了我跟你们爹是怎么拉扯你们长大的!你们不想认我们!行啊!把十几年你们吃我们的全都还回来!以后一刀两断!”
骂完以后,就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天老爷啊……你睁开眼看看啊……这是我丢了半条命生出来的三个女儿啊……她们现在就是这么孝敬爹娘的啊……我怎么这么造孽啊……早知道就不养她们三个了啊……”
二女儿跟三女儿对视一眼,谁也不去管她,照旧按部就班筛着风谷车,而大女儿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一般,麻木的继续扯着袋子。菜公见三个女儿干活的动作没停,也不再说什么,用箩筐接着筛好的谷子一筐筐挑了回去,菜婆哭够了,见没人拉她,她也只好灰溜溜的自己爬起来继续干活。
谷子筛完了,三个女儿也没打算留下来吃饭,空着手就走回去了。等他们各自都走了,噤声了半晌的凉棚炸开了锅。
“这个菜公菜婆,忒刻薄女儿了。”
“是啊,连个名字也没给取,就会疼儿子。”
“他们儿子也是不争气,在县城十多年了还没个正经营生,全靠三个姐姐和一对老父母贴补。”
“唉,他们大姑娘听说日子不好过,家里姑爷跟他闹呢,没看她手上淤青?分明挨了打了。”
“最苦的是三姑娘,卖到那种苦地方给老光棍做老婆,刚刚没看见吗?屋里连个好草帽子都没有。”
柳莺莺这才明白,这菜公菜婆平日里是最爱占便宜的,家里地种得多,人又勤快,去镇上卖菜愣是一分钱东西都不舍得买回家,按说日子应该越过越好才是,怎么看上去还是那副穷样子,原来,赚的钱都贴儿子了。
众人议论了一阵,又唏嘘了一阵。马上就轮到阿石家筛谷子了,他们家的谷子少,往年都是兰兰摇风车,阿石一边倒谷子一边收谷子,今年多了个来凑热闹的柳莺莺,她把摇风车的活儿抢了过去,学着前面的人摇着手柄,阿石把混着草絮灰尘的谷子倒进大斗,柳莺莺马上感觉到有些重量了,她加快了动作,杂质随着她的煽动飞出了风谷车,侧旁的出口,兰兰抱着箩筐迎着黄灿灿的谷子,她伸出手,感受着沉甸甸的粮食落在手上的感觉。
柳莺莺摇了一会儿就嫌手酸,兰兰赶紧接上,柳莺莺去看筛下来的谷子,原来她刚刚已经筛下来大半筐了,她摸着饱满的谷子,心里也充满了丰收的喜悦。
谷子筛完了,接下来就是舂米了。碓床很重,得四五个男人才抬得动,阿石和黑土几个一人抬一边,慢慢的才把这个大碓床请出来。原来,这碓床是大木头桩子做的,配套的是个大石臼,把谷子放在石臼里,踩着碓床,这谷壳子就被磨开了,露出里面的米来,但这米还不能直接用,得挑选过,清洗过,才能下锅。
每年新收上来的第一批谷子要舂一批米出来,家家户户需用新米敬谢神明祭祀祖宗,来年才能求得一个好收成,至于剩下的谷子各家或卖了换钱或留着自己吃,都不相干。
舂米之前,村长先点燃了三柱香,一敬天地,二敬神明,三敬祖宗,嘴里念着祈求粮食丰足之语,等敬上香,众人一齐磕过头,舂米也就开始了。
小孩们一早守在碓床前,一会儿舂出来的米就能回家蒸白米饭吃了。柳莺莺第一次见稻谷是怎么变成白米的,对她来说很是新奇,跟着一群小孩眼巴巴守在石臼前,伸长了脖子看。
“莺莺,小心些,被打到了可疼啊。”阿石见她离石臼越来越近,出声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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