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里的阳光明媚温暖,柳莺莺没事就搬着摇椅在院子里晒太阳。
阿石也回来了,镯子当了七十六两银子,他跑了三四个当铺,才谈好了这个价格,有了银子,下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盖房子了。按柳莺莺的要求,一应材料都要最好的,泥瓦匠也要找最有经验的。
村长批了地,就在他们现在住的房子边上,地方平坦又宽敞,只需要砍去一些树就是了。这事儿不难,秋收结束了,村里的男人们正愁活干,不用阿石叫就主动上门找活儿干了。
柳莺莺特嘱咐阿石买了一串鞭炮,下地基那日鸣炮庆贺,也算为新房建成送上祝福。不过可巧不巧,他们鸣炮的日子选在村长家办喜事的头一天。
“呀!这阿石家如今真是翻身了,你看看,下个地基撒了这么多东西,有糖,有干果,还有铜钱呢!”
“是啊,我家进进也捡到了,开心的什么似的。”
“可不,我家小山也捡到了,他说喝喜酒都没这么多东西捡呢。”
听到这些话头的村长夫人心里很是不得劲,硬是逼着村长再多添置些东西,绝不能让她儿子的成婚大喜逊色于阿石家盖房子的喜事。但是村长跟她的想法却不一样。
“老婆子,费那些钱干什么呢,日子是过给自己看的,不是过给别人看的,谦儿成婚后日子过得舒心才要紧啊。”
村长自上次吐血,身子还未好全,身上总觉得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对于儿子的婚事也是无心操持,好在村长夫人原本也想自己一手操办,他只需拿出银子来,其他的不必费心。
村长夫人听他如此说,不满道:“你就会说这些话!难道我日子过得舒心吗?我跟你成家这么多年,眼看着家里的银子越来越少,若不是我爹时常贴补,哪里还供得起谦儿读书?”
村长听她如此说,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了。村长夫人继续抱怨:“当年我嫁给你的时候,公爹婆母还在世,他们不也费心保持了那场婚事?在当年,那也是村里顶尖的。难道轮到谦儿,你就忍心看他被阿石家压一头吗?”
“唉……”
“尤其是公爹。你说你不愿读书,只喜欢种地,公爹在的时候为此生过多少气?等谦儿大了去学堂了,他老人家才欣慰些。你说说,若公爹还在,能眼看着谦儿受这种委屈吗?”
村长夫人声声控诉,字字怨怼,村长无奈,只得松了口,把家里的银子都拿出来让她撑场面。
原来,村长家这些年来家道中落,祖宗留下的资产所剩不多了。老村长在时,曾送当今的村长去学堂上学,盼着以后也能走上仕途,谁知他不喜读书,一回来就扎在地里干活,父子二人多年隔阂。
老村长也曾放下话,若考不出个秀才,就不许他成婚。谁知眼看三十多了,连府试都过不了,老村长这才认清现实,他这个儿子真不是个读书的料。放他回来种地、安排婚事,盼着孙子能继承他未实现的愿望,成了老头子最后的人生目标。
便村长夫人好几年不孕,老村长盼啊盼啊,盼得脖子都长了才盼出来一个孙子,亲自取名陈谦。好在陈谦是个愿意读书的,老爷子这才放心撒手离去。
村长夫人拿到了银子就出门去置办东西了。村长望着她的背影只有叹息。
唉,他虽没出息,可靠着种地也能维持家业。只是村长夫人事事要比人强,平日吃的用的都要好的,家里这才捉襟见肘。可他又能说什么呢,人家到底为他生了个儿子,做了半辈子的夫妻,钱的事,能不计较就不计较吧。
而阿絮一家,还不知道村长家里真正的情况。
“娘的女儿真好看,看看这喜裙,也只有你穿得出这样的气质。”阿絮娘眼里噙着泪,满眼不舍的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
今日的婚事,并不是她心里最满意的。在她心里,她的女儿应该能匹配县城的公子哥,而不是一辈子只能委顿在村里。只可惜他们家没什么基业,在县城尚且买不起房舍,放阿絮一人远嫁也难放心。
而阿絮爹也是一样的想法。昨日他也看到了阿石家的热闹,他没想到,以前他羞辱鄙视过的穷小子居然也有发达的一天。要知道有今天,当年在看到那小子背着阿絮回来的时候,他就不该拉他到一旁狠训一顿。
不过,再多的意难平也只能搁下。今日是他们女儿成婚的大喜之日,未来的女婿是个读书人,他们家在村里也是有钱又有地位的。这么想着,他们也舒心不少,纵委屈些,但好在女婿一片真心,也算得过了。
“阿絮,嫁过去以后,有什么委屈只管回来告诉爹,别自己忍着不说,知道吗?”
阿絮见自己的爹娘都如此不舍,不禁也流下泪来,想到自己在家时爹娘的百般疼爱,如今一朝出嫁,此后就再也不能日日陪爹娘吃饭了,哽咽道:“爹,娘,女儿往后会时时回家,你们也要自己保养身体,莫太操劳。”
“嗯。”
“嗯。”
屋内伤感眷恋,屋外却喜气洋洋。因为是同一个村的喜事,就不用多费事了,没有做送嫁酒,而是等着新郎来接亲,一并去村长家里喝晚上的喜酒就是了。
村长夫人特意从镇上请来的红人师傅们,喇叭、笙、鼓、锣、板、钹,一共六台,随着新郎出发接亲,一直吹吹打打到新郎新娘入洞房。村长夫人备下了一箩筐的糖果铜钱,从村长家洒到阿絮家,惹得满村的小孩子追在后面闹。
阿絮的舅舅舅妈和表哥表嫂表姐表姐夫都来了,分别站在两个门前拦门,不光要洒糖洒红包,还得考验新郎官的才学。惹得陈谦连背了好些诗文,说得口干舌燥的,这才顺利打开门接走新娘子。
阿絮的表哥道:“新郎倌,我们那有个规矩,接亲的时候得抱着新娘子回家,不能让新娘子的脚沾地,否则,就是半路夫妻,你行不行啊?”
“行!”
在众人的起哄下,陈谦下足了力气,把阿絮从家里一路背到自己家。硬是一点也没放下来,直到到了自家门口,才放下来让阿絮踏了火盆,这就是正式进门了。
随之而来的,就是拜天地拜父母夫妻对拜,再去祠堂拜祭祖先。随着一声“送入洞房”,这场婚事才算告一段落。
接下来就是吃席敬酒了。村长家专程在邻村请来的大师傅,做得一手好席面。鸡鸭鱼肉一应俱全,难得的是,还有一道红烧甲鱼,一道脆炸乳鸽,都是村里难得的美味。
“这村长家果然有排面,看今日的酒席办得多好啊!”
“是啊,这甲鱼用料也足,可是下了本钱呐!”
“看看,看看这些红绸子,恨不得把整个屋子都挂满,这也不是小数目呀!”
“是啊……”
听着这些悦耳的称赞声,村长夫人觉得心里好受许多。
兰兰吃着席,小声惋惜道:“二土哥真没口福,居然还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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