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不琼点了点头:“八成是!所以她才想单独去找老师聊聊。”

那么,赵不琼这猜测到底准不准呢?陆静离开惊乎酒店后,拦了辆出租车,可刚开出去百多米,就让司机停车了。她说先不去南站了,司机正想发牢骚,却见陆静已经扫了车上的二维码,把去南站的路费给结了。司机顿时喜笑颜开,连忙下车帮她搬行李箱,点头哈腰地说:“祝您一路顺风!”

陆静拖着行李箱没走几步,就到了翰杏园那熟悉的巷子口。她走到大门口,伸手拽起那对门环,往那虎脸形的环座上一拍,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没多久,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探出个光头来,正是无问僧。他一见是陆静,脸上写满了惊讶:“哎呀,这不是静静嘛,快进来快进来。”边说着边挪开身子让路,又问道:“你们不是都回深圳了吗?”

陆静迈进翰杏园,站到了踏水桥边,看周边风景,四周是随风轻摆的风车草,溪水潺潺,一片宁静祥和,让她心里也感觉放松了许多。等无问僧关上门后,她就跟着老师走到了听雨谷旁。无问僧拉过一张凳子让陆静坐下,脸上挂着一丝狡黠的笑,眼神四处溜达,好像在心里偷偷琢磨着她的来意。

“老师,”陆静轻叹一声,双手搓了搓脸颊,扶了扶眼镜,眼神里透出一股子坚定,“我想创业。”她声音虽轻,却透着股决绝劲儿,这可是她琢磨了一晚上的决定,生怕被无问僧数落,干脆一咬牙就说了出来。

“哦?”无问僧眉毛一挑,眼神里闪过一丝玩味,“你也想创业?你这条件,光靠收租就能过得滋润的,还折腾啥创业啊?”他笑着摇了摇头,身子往前一倾,两眼炯炯有神地盯着陆静,看样子对她的创业想法还挺上心。

“嘿,一个月下来,你那小金库能进账多少啊?”他满脸好奇地打听道。忽然间,他脸上闪过一丝恍然大悟的神色,没等陆静开口,便笑得前仰后合,赞不绝口,“啊哈,我明白了,静静,你可真是个机灵鬼!原来你是打的收租创业的小算盘!这主意真绝了,新颖得很,我全力挺你。说不定你还能整出一支收租婆的创业天团,那场面,想一想就热闹非凡,太炫了!”

陆静愣了一下,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原以为无问僧那好奇的眼神是要问她创业的具体计划,哪知老师却曲解了她的意思。笑了一会儿,陆静觉得气氛似乎有点不对,连忙收起笑容,板着脸佯装生气地说:“老师,您可不能调侃我啊!明知道我很笨,脑瓜子不灵光。”

无问僧连连点头,“对对对,你这小脑瓜确实不太灵光,不过嘛,这包租婆的创业路子,倒是挺适合你的。笨人有笨福,这主意太棒了!快说快说,你现在一个月到底能捞多少租金?这秘密,你得透露点,我才能给你出出主意不是?”

“扣完税,勉强二十万吧!”她有些不悦地答道,“疫情之后,租金跌得那叫一个惨,现在就剩这么点了。”

“哎哟喂,二十万?”无问僧的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差点没凸出来,他掰着手指头开始精打细算,“一个月二十万,一年十二个月,那就是二百四十万大洋啊。要是每年租金还能涨个10%,那第二年就是二十二万,第三年二十四万二,第五年……不对不对,我算岔了,是二十六万六千二。啧啧啧,这可都是纯收入的增长啊!不行不行,我得算算这纯利润的增长率……”

陆静看着无问僧那守财奴的模样,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嚷嚷道:“老师!别算了!现在租金能收上来就阿弥陀佛了,还逐年递增?能保证不降就不错了!”

无问僧一听,哎哟了一声,满脸的不甘心,指着陆静数落道:“你你你,你这个小败家子!你怎么跟房客签的合同?竟然不每年涨点!天啊,这也太败家了!我这十几年怎么教你的?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我哭啊,我得找个豆腐撞死去!这损失可大了去了!不行不行,我得算算,你这个小败家子,到底败了多少家底!”无问僧一边说着,一边又低头嘀嘀咕咕地算起账来,越算越心酸,脸上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眼看就要泪流满面了。

“好了好了,老师,别算了,我不生气了,您也别演了!”陆静见状,哭笑不得地说道。

无问僧一听陆静这话,顿时也哭丧着脸,瞪着眼,一脸怒容地嚷道:“什么?你说我演?我多真诚啊,你什么时候见过我演?就算我演,你也不能说我演!这……这……气死我了,我什么时候演过?翔子哥都说我演技一流,你这个小丫头片子,竟然能看出我演技的破绽,我这千古第一演帝的名声往哪儿搁?”

陆静捂着嘴咯咯地笑了起来,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她指着无问僧笑道:“老师,您别演了,您本来就是演帝,哪还需要演啊?我知道您的意思了,您是不是不支持我创业?那您也得先听听我的想法啊。等我说完,您再批评反对也不迟嘛,您说呢?”

“咦?这话好像挺在理啊!”无问僧收起怒容,一脸淡定地说道,“那好吧,静静啊,你有什么高见?说来听听,要是能让天才和笨蛋都能满意的项目,我倒要听听看。”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棉签,轻轻地捅进耳朵里掏了掏,似乎不这样就听不清似的。

陆静整理了一下思绪,把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老师之前讲的那个开书店的故事,我觉得挺合我胃口的。其实我现在也不是想开店赚钱,就是想有个寄托,也能把自己过去的积累回馈给社会。那个书店老人的晚年生活不就是这样的吗?不过我想开的是玩具店,不是小孩子玩的那种,是青少年游戏的手办。”说着,陆静拿出手机,翻出照片一边指给无问僧看一边解释:“老师还记得我以前做过很久的游戏代练吗?我手里攒了不少授权合同,这也是您教我的。要是不用,那就都浪费了,有些续约还得花钱呢。所以,我打算把这些合同都用在店里,然后搞个用游戏来启发青少年的项目。不过,我没那么大能耐,就想着守个小门店,权当是退休养老了……”

陆静说完,见无问僧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只顾着掏耳朵,忍不住又问了一句,“老师,您倒是说说看啊,我这想法行不行呢?”

无问僧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静静啊,要开家门店,光想着造福社会,不计回报,那可是难以为继的。就连佛祖都得收点香火钱呢,何况你这小小的包租婆。你是不是想把那些房子都换成一个门店啊?”

陆静惊讶地道:“对啊对啊,老师你猜得真准。我黄金大厦那有个铺子,旁边几个店铺老板因为租金大跌,都想出手。我的房子位置好,置换起来容易。这样我就能换个大店,自己租给自己,开个店,玩玩游戏,跟玩家们聊聊心得,再卖点手办补贴日常。这不是挺好的嘛?基本没压力,开销也不大。而且啊,老师,我跟你说,其实很多游戏都挺有教育意义的,就是很多青少年只知道打怪升级,不懂得欣赏游戏里的文化底蕴。”

无问僧一脸惊奇地看着陆静,盯了好一会儿,好像刚认识她一样,“咦,静静啊,你啥时候变得这么有深度了?竟然能想到挖掘游戏里的文化?不错不错,方向是对的,但这策略嘛,哈哈,真是让人哭笑不得……”说着,无问僧竟大笑起来。

陆静疑惑地看着无问僧,感觉他这次的大笑不像是装的,心里越发纳闷。她想,自己的创业计划有什么好笑的呢?论投资、论开销,还有老师平时给大师兄灌输的那些理念,不都是符合老师要求的价值观吗?越想越不明白,心里越糊涂,干脆也不想了,不理无问僧,站起来打算回家。

无问僧一看陆静要走,连忙止住大笑,掏出纸巾慢慢擦去眼角的泪花。他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无比,深沉地看了陆静一眼。周围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连风都似乎静止了。陆静吓了一跳,她最怕的不是无问僧批评她或者笑话她,而是这种无法言喻的肃杀气场。她吓得又坐了下来,不敢再有走的念头。

无问僧站起身,缓缓走出听雨谷,踱步到踏水桥边。他低头看向桥下,几只黄耳龟正探头探脑地看着,样子颇为逗人。无问僧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对着这几只小家伙说道:“龟龟大老爷啊,你们寿命长,不吃不喝好久都能活得挺好,可就是身子骨太重了。唉,你们知道吗,重资产可是很难迭代传承的。为啥不学学锦鲤呢?它们都是轻资产,看看,锦鲤都已经有好多小宝宝了。”

黄耳龟们似乎并不买无问僧的账,纷纷收回目光,低头咕咚一声,猛地扎进水里,不一会儿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无问僧见状,顿时有些不悦,哼了一声道:“这群黄耳龟,真是不识好歹。再不听话,我就把你们炖了吃!”

黄耳龟们自然听不懂无问僧的话,更不会听从他的建议。但陆静听到这番话,心中却泛起了波澜。她知道无问僧这话并不是真的说给黄耳龟听的,而是话里有话,似乎无问僧是在暗示她,自己哪怕开一个店也是重资产。然而,她想来想去还是没想明白,自己的创业怎么就成了重资产。明明店铺开销不大,请两个店员就够了,一个月万元左右;店租没有,水电费也就两三千,两万元足够开销。而售卖手办,怎么都能轻易达到收支平衡,甚至略微盈利也不难。怎么就被无问僧说成是重资产了呢?

陆静琢磨了一会儿,知道自己是想不明白的,何况她本就讨厌自己琢磨事情。于是,她干脆直接问道:“老师,我很笨的,你说的什么轻资产、重资产,我都不懂。你能不能教教我?”说着,她一脸诚恳地望着无问僧。

无问僧再次回到听雨谷,找了个地方坐下,双眼微眯,凝视着谷中的假山,水珠从上面滴滴答答落下,如同细雨绵绵。他静静地欣赏着这模拟的雨景,良久,才缓缓开口问道:“静静啊,你觉得一呆哥的那个项目,是轻资产还是重资产呢?给你十分钟,好好想想再告诉我。”

陆静没想到无问僧会突然问起李一杲的项目,记忆瞬间被拉回到前天上午。那时,她正应老师之邀,在无问斋调整翰杏园的音乐播放设置。正当她忙碌时,屏幕上突然弹出一条更新提示,她随手点击确认,不料音乐播放器开始自动更新,她只能耐心等待了好长一段时间。更新完毕后,她又费了一番功夫,才从庞大的音乐库中找到《何茫然》,重新设定好播放列表,单曲循环播放《何茫然》。当她匆匆回到思故壁下的座位时,李一杲的讲解已经结束。她还偷偷用手机问了张金枇,老师跟大师兄到底讲了什么,张金枇回复说:“老师说李一杲的项目是重资产。”

她本想直接说“大师兄的项目是重资产”,但听到无问僧说要给她十分钟思考,陆静忍住了。十分钟,对于她这种急性子来说,简直是漫长的煎熬。她平时遇到问题,一分钟想不出答案就会急着询问,哪会等上十分钟?她明白无问僧这么做,定有深意,于是按下心中的急躁,开始仔细回想这几天的点点滴滴。

突然,她意识到张金枇最近的行为似乎有些不同寻常,变得异常主动,处处协调安排,而且说的话似乎都在引导大师兄和其他师兄师姐朝着某个方向前进。更让她惊讶的是,明明自己比大师姐更早认识老师,但大师姐似乎掌握的信息比自己多得多。想到这里,她心里不禁泛起一阵酸楚。但很快,她便察觉到了不对劲,“不对,大师姐最近的言行举止,似乎都是精心策划的,无论是引导大师兄确定方向,还是让其他师兄师姐参与进来,看似巧合,实则太过完美无瑕!”

接着,她又回想起春节前大师姐提议大家一起去旅游的事情。当时,他们五个师兄弟姐妹不约而同地安排了全家出游,虽然去的地方各不相同,但奇怪的是,无论哪家,前往贵州镇远古城的交通都异常便利,只需换乘一趟火车即可到达。更让她惊讶的是,当赵不琼提议在镇远古城集合时,五个家庭的旅游行程都恰好接近尾声,正打算回家。这样一来,他们师兄弟五人便有了空闲时间,得以一同前往镇远古城。

还有,大家到达镇远古城的那天晚上,无问僧两口子就在镇远古城看烟花!

这一切看似巧合,却又毫无破绽,大师姐无疑是其中的关键人物。想到这里,她恍然大悟,“当时四师姐还提过,大师兄的项目沟通也是大师姐在背后与四师姐协调的。难道说,大师姐是老师特意安排的人?”这一念头让她的思绪豁然开朗,许多之前想不通的事情瞬间变得明朗起来。

能一口气沉思上十分钟,对陆静而言,那可是破天荒头一遭。可这回,她的心思就像被旧日时光绑了票,直到无问僧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她才恍如从回忆的泥潭里拔出了腿。陆静调皮地朝无问僧眨眨眼,梳理了下纷乱的思绪,慢悠悠地说:“大师兄那摊子事儿,设备成堆,还有专门的冷链车跑前跑后,那可是实打实的重资产。再看看我这小打小闹,几乎零开销,连手办都是直接找人授权代工,当然是轻资产啊。”

无问僧又问道:“你可知道,为啥命运选中李一杲?”

无问僧这句“命运选中”让陆静听得一愣一愣的,这比他说“我为啥选中”还让人震惊,言下之意,李一杲不光创业路子对,还成了大趋势的宠儿!

“老师,您的意思是,只有大师兄能创业成功?”陆静一脸难以置信地问。

无问僧和颜悦色,耐心地给陆静剖析了一番,总算让她明白了老师的思路,以及为何会有此结论。

无问僧给陆静举了个例子,以前写小说,那都是文学功底好的人的事儿。要是个理工科的去写,技术故事写得津津有味,文学性可就惨不忍睹了,没文学性的作品,那可真上不了台面。解决办法也简单,找个文学好的搭档,理工科写故事框架,文科生润色文笔,这样合作,作品怎么也不会太差。

可问题来了,搭档可不是白干的,得给钱啊!以前这是个难题,现在可不一样了,理工科作家可以用AI工具分析自己的作品,哪里写得不对,哪里文辞有问题,AI分析得头头是道,照着改就是了,再怎么着,也比自己瞎摸索强。

同理,一个文字功底好的文科生,要写科技工业小说行不行?四十年前,那简直是天方夜谭。所以,以前的文学作品多是围绕“人性”、“社会”转,狗血剧情满天飞。但现在,不少文科生的作品里,科学、军事、工业、医学知识丰富得很,这都是互联网大发展的功劳。作家们随手一搜,就能找到各种专业领域的资料和知识,哪怕理工科一窍不通,也能把专业知识写得有模有样,剩下的就是怎么编出精彩故事了。

无问僧觉得,创业也是这个理儿。

那么,啥是创业的命运之子呢?就是能紧跟时代步伐,把各种工具玩得溜溜的,还能深度融入创业的创业者!李一杲的创业,就是把硬件、软件、线上线下都玩得炉火纯青,甚至用AI工具助力创业,都有自己的一套成熟方案和技术储备。可以说,跟李一杲类似的人多了去了,他们都是当代创业的“命运之子”。只不过,最后各有各的造化,胜负难料,各有各的未来。但毫无疑问,这样的人创业,才有真正的未来空间!

听完无问僧那番长篇大论,陆静算是恍然大悟,又追问了一句:“非得是大师兄才行吗?”

无问僧答道:“不一定非得是大师兄,但得有大师兄那两把刷子。”

陆静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无问僧这话里的分量。大师兄可不是个虚名,那是实力的象征,能让师弟师妹死心塌地跟着干,那协同、协调能力肯定杠杠的。自己呢,除了发脾气、撂挑子、赌气这些“拿手好戏”,别的还真拿不出手。不过说来也怪,自己再怎么胡闹,大师兄也从不恼火。这么一看,大师兄确实比自己更适合创业这条路。

别看陆静一开始铁了心,跑来找无问僧说要创业,但其实她跟李一杲可不一样,没那么大的决心和毅力。说不定今天从无问僧这儿得了支持,真去开店创业了,没几天就扔下摊子不干了。其实她就是闲得慌,总想给自己找点乐子。现在听无问僧这么一说,她心里老明白了,知道无问僧不光是在反对她创业,肯定还有别的事情要安排她做,这才是她最上心的!她可不想真的变成社会上那种无所事事的包租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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