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降?”

张梁虽然狼狈不堪,但眼中毫无惧色,不禁傲然冷笑。

“吾信奉的乃是黄天,岂能投降无道的苍天?”

“哼,汝妖言惑众,煽动州郡百姓,犯上作乱,致使天下动荡。

汝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教化世人,拯救天下苍生。

却使百姓死伤无数,今日有此下场也是天意。

不过……本将尚有一事不明,汝三兄弟并非一穷二白。

拥有徒众上万,钱财亦是不少。

为何不懂得知足感恩,反要裹挟百姓造反,对抗天兵?”

皇甫嵩骑在战马上,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挑眉反问。

他不能理解,一个像农夫一样卑贱的人,为什么能煽动如此多的百姓造反。

整个大汉也不过十三州,却有八州的人愿意响应。

难道他们就不怕死吗?

“妖言惑众?”张梁仿佛听到了世间最为可笑的话,看着皇甫嵩的目光中又多了几分轻蔑。

果然啊,这些人终究是什么都不懂,又或者是不愿意懂百姓真实的想法。

“你知道饿肚子是什么感觉吗?”他没有正面回答皇甫嵩的问题,反而是又抛出一个新的问题。

“你说什么?”皇甫嵩皱了皱眉,显然对于张梁的这个问题,有些超出了他的认知。

“你一定也从来没有下过地吧?”张梁面上带着复杂的神色,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在烈日的烤晒下,浑身汗流浃背,一刻不停的劳作。

肚子里,像是被火烧一样,然而却没有任何东西能吃。

到了这个时候,哪怕是地上的野草,也恨不得能扯上两根嚼在嘴里。”

“呵,野草岂能食?人又不是马,怎可与牲畜同食?”

皇甫嵩听到张梁的描述,脸上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冷哼着反驳。

张梁闻言,却并未动怒,只是深深地看了皇甫嵩一眼,叹息道:“你自是无法理解,当所有粮食都被征收走的时候。

百姓们饿到受不了,哪怕是野草、泥土、人,只要能填饱肚子,什么都能吃得下去。”

他顿了一顿,又继续道:“你问我为何要造反?

当百姓们连饭都吃不饱,当权者却视而不见,只顾自己享乐时,你觉得我们应该如何?”

皇甫嵩被张梁的话语震住,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他一直以来都站在高处,从未真正体会过底层百姓的苦难。

张梁苦笑,目光扫过被汉军俘虏的黄巾众人:“他们整日在田间劳作,忍受风吹雨打寒霜酷暑,为何还饿肚子?”

皇甫嵩沉默,他并不想,也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他们也是人啊,也有喜怒哀乐,既不愚笨,也不卑贱,是活生生的人。”

“他们饥寒交迫至此,凭什么要忍受朝廷与贪官污吏的剥削,供养无数王侯将相,凭什么?”

“似汝等这高门子弟,安心的吃着民脂民膏,养尊处优,脑满肠肥。

可曾看过那高墙之外,衣不蔽体,饥饿无食的万千百姓?”

“汝等只知争权夺利,剥削百姓,却不承担济民之责。”

“吾兄弟三人,虽一介布衣,却愿意为了天下苍生的谋取福祉。

若能为百姓争得一线生机,我张梁纵然身死,又有何惧?”

偌大的漳水河畔,此刻竟是鸦雀无声,张梁的话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仿佛一记重锤。

关羽的丹凤眼微微睁开,看着场间那个头戴黄巾的身影,面上露出动容之色,心里像是打翻了千百种滋味翻涌。

早年间,他正是因为看不惯家乡恶霸吕熊,与当地豪绅勾结荼毒百姓。

便一怒之下,身带利刃,潜入吕熊及其豪绅的居所,将这些人全都除掉,亡命四方。

而现在,他也做了如当初吕熊一样的事。

张梁说完红着眼睛,已是蒙上了一层水雾,鼻子有些酸。

他不怕死,害怕的是自己死了以后,这世道会如何?

还有谁能够继续带领这些百姓走下去,让他们活命。

“这些个道理,他们这些官军哪里晓得!

世上若是能多几个人公将军这般的人,让我等不再挨饿,不再受冻,不再受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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