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大喇叭”叫蒋守礼,鼻直口方、膀大腰圆是十里八村出名的乐手班子的头,吹得一手好唢呐,附近人家有红白喜事。一般都首先请他领人去忙活,他人缘好,有威望。

可是最近有人来挑衅。

上个世纪八零年左右,刚开始有联产承包,他家的宅西边是两镇交界的地方,因排涝沟冲刷形成了一个有30亩大汪。荒废了多年一直没人问事,当时的大队里就是现在的村,和他签了30年的承包合同。每年每亩五毛钱,即是每年上交15元。

要知道那时候上大学一年也才交十块钱。

大喇叭的老婆刚嫁过来的时候,蒋家也是家徒四壁,是“蒋大喇叭”自己吹着喇叭和一乘小花轿把她迎娶过来的,刚开始过日子时候就是跟着乐手班子一起为各家的红白喜事走村串巷。

承包了鱼塘后,他们就在鱼塘边搭了几间草屋,她就在家看鱼塘、喂鱼。

一天,家门口来了一个讨饭的小女孩,大喇叭的老婆见她衣衫破旧,身体瘦弱,心中甚是怜爱,把她叫进家帮她洗了脸,因为家中也就她一个人,她就让小女孩坐在桌子对面,要和她一起吃饭,谁知小女孩不同意,直说想要一块饼就可以了。

大喇叭的老婆很迷茫,又不好细问,于是就拿了家里的两个馒头给她,并悄悄地跟在她身后,到村口的一棵大树下,才发现那里面还有一辆板车和一个老人。

问明情况后,老头说是儿子车祸死了,对方还无力赔偿,儿媳妇儿嫌家里穷也跑了,他这就带着孙子、孙女讨饭度日。

大喇叭老婆见他们面目和善,两个小孩也长得还不讨人嫌,就很同情他们,不仅给他们弄来吃的,还留他们在家里歇一天。

临走时大喇叭老婆又拾掇了很多旧衣服给他们,还给他们蒸两锅馒头带着。那老头也没说个谢字,只是告诉蒋氏一个药方:就是把简单的几味草药,碾碎了用纱布包着,塞进鼻孔,专治癫痫,立马见效。但告诫她,只可济世,不可收钱,且得保密,且在平时就要备好,不能因为急用当面制作。【伏笔,以后有用】

从此后,蒋氏也就依据这个绝招成了远近闻名的大善人。

渐渐地,他们家就发财了,蒋守礼自己吹喇叭的本业就能赚钱,这个自不必说了,鱼塘收入也年年攀升,有懂得看风水的,到他宅子上一看,一条大河从他家外面转了个弯,呈环绕状,就说他住到了“卷鱼湾、元宝地”。

转眼到了2000年,蒋守礼已经有40多岁了,那大汪已经被他归整好了,围绕大汪当年栽植的二、三百颗鸭蛋粗的小树苗都长得有脸盆粗了,且不说汪里面的鱼值多少钱,光大树就能卖好几十万,别人家有时候有些意外的开销都得愁一愁,他家随便的锯两棵树就够了。

村里还有姓吴的那几家,有在外面打工,见过世面,虽说赚点钱的,但是看不得别人有钱,加之现在又有了一个本家兄弟做了村里的副主任。趁着镇里派工作组来筹备县人大代表选举工作,那副主任就搓着(撺掇的意思)村书记孙原向工作组提出要把老蒋汪边的树伐了,代替村民上缴“一事一议”的款子。理由是合同上只说承包大汪,汪边的土地没写在合同上,所以汪边的树木应该归集体所有,“蒋大喇叭”也无法证明那树是他二十年前栽的。

孙书记在这个兴隆村里是属于小姓,只有近房几户人家住在大堰顶上,他担任村会计有五、六年了,两年前做了村支部书记,在村里也很有威信。平时在村里转悠时候总喜欢带着家里的大狼狗,起的名字叫“赛虎”,这“赛虎”倒是一条看起来样子吓人,其实是温顺且通人性的好狗。

吴老二吴主任经常跟孙书记在村里走动,也牵了条狼狗,想起个好名字,可惜“赛虎”这俩字被书记占了,他屈就地把狼狗起名叫做“赛狼”了。这在狗族里也是很尴尬的事,明明他们是从狼那边被驯化过来的,现在叫“赛狼”?这不是天方夜谭?难道是我们在智慧上超过祖先,就算赛过狼了?

那是个集体经济异常紧张的年代,村里正常都是不名一文的,这听说能划了来几十万的收入,当然是不得了的事儿。工作组也架不住取得重大成绩的诱惑,当即安排人去找伐树队估算那汪边树的价格。

蒋大喇叭也不是吃素的,见到人去他的汪边号树(就是给树做记号,估算每棵树值多少钱),就拿起菜刀去拼命,吓得买树的人落荒而逃。

晚上大喇叭两口子商量怎么对付这件事,是送礼妥协,还是硬顶到底,最后决定由大喇叭去找孙书记论理、探探口风。

蒋守礼到了村部,那村部就是普通民房式样的小院落,孙书记也没有专门的办公室,一间大屋里摆着四张老式办公桌和两个老式的大柜子,柜子的一条腿已经被潮气锈蚀掉了,只好用砖头顶着,柜门子也变形了,根本关不拢,只能用铁挂锁把它们拉在一起。

孙书记坐在屋子的西北角上一张办公桌后面的藤椅上,见到了蒋守礼来就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根本也不用起身,自顾自的拿起一个大瓷缸,对着嘴咕噜咕噜的喝上一气,直到蒋守礼“蒋大喇叭”走进屋子当中以后,叫了一声“孙书记”,他才把他的眼皮翻了一下。【形象】

孙原故作不知地问他有什么事,蒋守礼却是直接问他是谁让去号那些树的。

孙书记于是就摆出了那一套道理说:“大喇叭啊,且不说当年你是凭什么弄到那合同的,这么低的价格,一包30年还不带涨价的?再说合同上写明只是包给你汪塘子,又没有写把汪边的地也包给你?”这不就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悖论,没有汪,哪来的汪边?没有汪边,又怎么有汪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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