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菜不咸还叫咸菜吗?听闻大师兄的话,迟雨几乎下意识地就要回怼,不过考虑到自己马上就要和大师兄分别了,他最后还是将这话给咽进了肚子里。之后他又不疾不徐地吹了吹自己那碗白粥的热气,浅尝一口后觉得还有些烫,这才开口回应幽荧。

“大师兄没睡好么?”

“把好去了,是根本没睡。”幽荧的回答依旧是有气无力,合上的双眼也没有一点要睁开的意思。

“大师兄又去喝酒了吗?”

“你能从我身上闻到酒味?”幽荧反问。

“没有,所以我怀疑大师兄你是去了……”

“打住!”察觉到迟雨下一句话可能会被某个老家伙偷听去,幽荧连忙出声打断,“我昨天晚上是去锄强扶弱,劫富济贫了,所以才会一晚上没睡,小师弟你不要想歪啊!”

“是这样嘛。”迟雨点头,他也不拆穿大师兄的话,端起自己的那已经凉了一些的粥喝下一口后,便将话题引向了其他地方。

“大师兄,你每次下山的行礼都放在哪啊?我好像从来没看到你背着大包小包。”

迟雨这是在明知故问,虽然他修为不高,但胜在平日间还算好学,二师兄没被拐走时,他其实就向后者询问过这个问题。

在修行界想要收纳物件,方法其实有不少,迟雨所知晓的,人体开辟出来的石泉算一个,不过却有限制,它只能存储具有灵气的东西,诸如道兵法宝,神材仙料,皆可收入人体石泉中温养存储,但要收容衣物干粮,就需要专门的储物法器了。

迟雨之前一直待在山上修行,自然是用不到这东西的,可如今要下山了,如果能拥有这么一个法器,想来会方便许多。

所以别看迟雨此时看似是在向幽荧请教问题,但实际上是委婉地在向他最最最“尊敬”的大师兄讨要法器呢。

但是,一山更有一山高,迟雨显然低估了他大师兄顾左右而言他的本身。听到迟雨向自己询问储物方式,幽荧这会儿完全是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谦和师兄形象,他向迟雨详细说明了各种存储物品的方法,却愣是没有提半点临别赠礼的话。

对此,本就怀有私心的迟雨也是无话可说,用“还得是大师兄你啊”的眼神斜晲了一眼幽荧后,迟雨便将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自己的粥上。

许久无话,屋内除了碗筷偶然发出的触碰声,便只有灶台内那柴火被烧裂的噼啪声响,直到厨房的门被又一次推开,走进来一位看似仙风道骨的高瘦老者,这才稍稍打破了屋内的沉寂。

其实算算人数,倒周山上就只有那么几个人,除了被拐走的二师兄,以及不常住的三师姐,便只身下了不靠谱的大师兄和师父老麻烦了,所以这来人是谁,迟雨几乎不用回头也知道。又因为师门内没有太多乱七八糟的规矩,所以迟雨也没有要起身招呼师父的意思,他只是自顾自地喝粥。至于大师兄幽荧,抱歉,他这会儿已经烤着火舒服地睡着了。

索性老麻烦的性子也是随意,进门看见自己的两个弟子都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他也乐得清闲,端了碗粥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就开始喝,于是也便有了一声和幽荧一模一样的吐槽。

“这咸菜,有点咸啊。”

接二连三被吐槽自己做的菜难吃,迟雨也是有些小脾气的,于是他顶着不敬师长的罪名果断反击。

“师父,您不是已经辟谷了么,为什么还每顿饭都不落下?”

“小迟雨,我觉得你对辟谷可能有些误解啊。所谓辟谷只是代表修士即使不用进食也不会被饿死,但却解决不了诸如口腹之欲这样的问题啊。”

“所以说师父您每一顿饭都不落下的原因就是因为嘴馋?”

“是啊。”老麻烦喝下一口粥后,脸不红心不虚地说道:“老头子我都一把年纪了,之后不知道哪一天就会坐化了,所以及时行乐就很重要。”

“那师父您为什么不找个师娘?”

“一直在找,只可惜没有那个老太太看得上我这糟老头子啊。”

别看老麻烦一副仙风道骨模样,但开起玩笑来却没有一点心理负担,眼下既然聊到了这个话题,他更是化身为一名关心后辈终身大事的长辈,然后滔滔不绝地絮叨起来。

“其实说实话,你们四个小家伙中,我原本最担心你大师兄找不到道侣,毕竟他最丑嘛,但谁知到他脸皮厚的特点成功弥补了这个不足,现在到处沾惹草,我倒也不担心他以后会孤独终老了。至于你二师兄和三师姐,他俩一个命中注定,另一个因果缠身,我是想管也管不了的。最后也就只剩小迟雨你了,长得不好看,又不会说话,以后想要找媳妇怕是难喽!”

老麻烦装模作样地叹气,满脸愁容的模样显然已经完全代入了唠叨长辈的角色,瞅了一眼此刻已经快把脑袋埋进碗里的迟雨,他强行压住发笑的冲动,转而又继续说道:“诶!要不这样吧,反正你年纪也不小了,这次下山老头子我再临时给你加个任务,找个道侣回来。乘师父我还有几年可活,你努努力的话,我或许还能抱抱徒孙。还有啊……”

“师父我吃完了,该下山了。”

听到老麻烦喋喋不休越说越不靠谱,迟雨当机立断,将碗里的粥一口灌下后,索性直接施展出了遁字诀准备开溜。结果就在他开门准备出去时,老麻烦却是又在身后叫住了他。

“山下路滑,人心复杂,你这小家伙可别谁的话都信。任务虽说是种考验,可如果做不到,回来便是。”

说这番话时,老麻烦已然收起了先前的玩笑模样,他的声音儒雅随和,之后伸手随意一抛,便将一个巴掌大小,正反面都绣着日月山河的布袋子丢到了迟雨怀里。

“呐,乾坤袋。你大师兄没给呢不是小气,他只是单纯的穷,你要理解他。”

此时,屋子的另一侧,幽荧倚着墙睡得正香,灶内的微弱火苗照在他的脸上,显得温暖又祥和。

迟雨手中握着乾坤袋,又见此情此景,难免对自己最初的判断产生了怀疑。兴许大师兄昨晚真是做好事去了,是自己误会大师兄了呢!

一念及此,迟雨越发感到愧疚,他有心向大师兄说声对不起,但看到后者睡意正浓,他又不忍心去吵醒他。

最后,迟雨只是在心中默默道了一声歉,又和老麻烦郑重告别,这才推开门离去。

屋外,晨曦的朝阳迎面洒落在迟雨的脸上,迟雨仿佛看到了新世界的大门正在向他敞开,未来会发生什么?会遇到谁?迟雨都很期待,至于眼下……

“这一路上走走停停,顺着少年漂流的痕迹。迈出师门的前一刻,竟有些犹豫。不禁笑这近乡情怯,仍无可避免,而长夜的天,依旧那么暖,风吹起了从前……”

背上收拾好的行囊,整理完衣装,迟雨哼着某首山野小调,就此暂别了这个生活多年的地方。

而与此同时,在倒周山上的厨房内,喝完粥的老麻烦并未马上离开。见幽荧依旧没有要醒的意思,他捏起一粒散落在桌子下的饭粒,屈指一弹,那粒米瞬时化作流光激射而出,至于方向正是灶台后的幽荧。

“咻!”

“叮!”

破空声响在一瞬,随即便是一声尖锐的碰击之音。那米粒在距离幽荧还有半寸左右的地方忽地止住,细观之下,依稀可见一道透明屏障被击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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